第三十七章 胆子
虽然之前和柳鸿渐的谈话中，萧默已经对此有了些许猜测，但此时从颜依柔口中准确地说出，还是有些令人难以接受的。
这些大户人家，或者说，离权力中心更近的人，似乎天然的知道更多的事情。亏得自己之前真的以为九州评剑会在陵城举办，还为迟迟没有收到准确消息而担忧过。现在看来，即便陵城距离百花山庄更近，他们依然会选择这些达官显贵所在的地方来进行这一场武林的盛事。
不得不说，很可笑，但又很现实。
萧默只用了两次呼吸就接受了这一点，放下手上的书时，他已经能够做到暂时忘记九州评剑的事情，用平和的可以直接进入内功修炼状态的心境和颜依柔搭话。
“你的身体如何了？”萧默假模假式地关心道，毕竟听师尊说，如果没有什么非要聊的事情，随便关心几句表示友善就可以了。
颜依柔插在腰间的手甩了一下，不耐烦道：“先不管这个，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萧默如实回答：“没出去多久。”
“他都和你说了些什么？”颜依柔斜着眼，似乎是想展示自己的不满。但配合着她的年纪和身材，萧默只觉得还是小孩子闹情绪。
于是他说道：“没说太多，颜大人似乎不太喜欢我。”
颜依柔道：“我不信。我手下的人都看见了，他是不是让你带我离开辰都，去什么道观？”
萧默愣了一下，拿出了平时十倍的速度思考道观究竟指什么，终于在四分之一个呼吸之后明白颜依柔说的应该就是逍遥峰。
他摇了摇头，道：“我没答应。”
于是轮到颜依柔愣住了。她眨了眨眼，眼珠又开始四下里乱看，但其实根本就没有在看什么东西。这只是颜依柔一个独特的习惯，一到脑子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她就会这样。
“你没答应？”颜依柔不确定地问道，“他开出来的条件你不满意？”
萧默听了，有些玩味地一笑，道：“你怎么就肯定他开了条件？”
颜依柔不屑道：“我还不知道他？他从不求人，也不喜欢被人求。如果他要做什么，一定会开出别人不能拒绝的条件来达到他的目的。说吧，他许诺你什么了？金钱？宝贝？”
萧默道：“一块铁片。”
“铁片？很值钱吗？”
“不值钱，而且也没有什么用处，只能拿来看。”
“难怪你会拒绝。”颜依柔嗤笑着，脸色却黯然神伤，“看来我在他眼里只值一块铁片的价码。所以那个狗娘养的留字条的时候，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萧默在一旁严肃道：“颜姑娘，你这是粗鄙之语。”
“要你管！”颜依柔梗着脖子，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连之前问了一半的问题都被她抛在了脑后，转身就又要往后院走。
萧默则是跟在身后。
颜依柔走开三步之后才发现萧默跟在后面，于是她立刻停下脚步回头，没有说话，但用眼神表示了自己无声的抗议。
萧默自然不理会。
颜依柔又转身，萧默又跟着。两个人走走停停了两次，颜依柔终于忍无可忍，甚至气得跺脚。
“你到底要干嘛？！”
萧默老实回答：“跟着你。”
颜依柔差点被萧默起的昏过去。
“傻子都看得出你在跟着我！我在问你为什么跟着！”
“是你父亲的安排。”萧默道。
颜依柔柳眉一挑：“你不是拒绝他了吗？”
萧默摇了摇头：“我拒绝了他带你回……去道观。但我没有拒绝另一个。”
“另一个是什么？”颜依柔掉着脸色道。
“在你十七岁生辰之前，保护你的安全。”
萧默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
阮文长写完第二十八张纸的时候，颜廷来到了承露台。
台下诸多围观的人士大多都被颜廷随身的护卫驱逐，剩下寥寥几人也只能躲在远处偷看，但也听不见台上的谈话。
颜廷在护卫夹道中间登上了承露台的三十六级台阶，径直走到了阮文长的书桌前。
“颜大人怎么有空过来？”
阮文长不仅没有起身行礼，甚至连头都没抬，而是伸手取过一张崭新的凝霜纸。这纸和他手上的那杆宣笔出自一处，也是名贵的文房用品。只是即便这纸笔再名贵，也不该对一城知府如此无礼才是。
颜廷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反而很恭敬地回话：“我来看看先生，顺便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事，比如宵小之辈暗算偷袭之类的。”
阮文长不过三十出头，当然不会比颜廷更大，但此时颜廷却称呼他为先生，足以见得他的地位和声望。
阮文长一手捏着衣袖，一手执笔蘸饱了墨，轻笑道：“那颜大人恐怕要失望了，今日太平得很。”
颜廷也笑道：“那是因为阮先生在此，就算有人想要图谋不轨，也没这个胆子！”
“颜大人不必担心。就算真出了什么乱子，百花山庄会承担金钱上的损失，我天机书院也会出面，把面子挣回来。无论如何，颜大人的仕途都不会受到不好的影响。”
说完，阮文长便将毛笔落下，打算在日落之前把这第二十九张纸写完。
笔尖微微颤抖，刚要触及纸张时，远处忽然传来“嗖”的一声！
颜廷大惊失色，猛地扭头一看！却见一根三刃的箭矢飞射而来，马上就要到眼前了！
箭矢破风，虽然还未触及，但颜廷也已经能感受到箭镞的锋利。他眼皮一跳，便要下狠心，右手两根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弯曲，已然蓄势待发。
正在此时，他却看见一滴墨水出现，甚至比那根箭矢还要更快一分！墨水洒在箭杆之上，却如同木石相击。只听“啪”的一声，箭矢凌空折断，箭头在空中翻了一个转，已经没有了杀伤的威胁。
颜廷松了口气，连忙躲避在一旁。台下的侍卫也发现了有人偷袭，当即有人喊着“保护大人”冲上了承露台，将颜廷和阮文才团团护在了中间。
黄昏之前是人们即将结束一天的劳累的时候，也是人们最容易放松警惕的时候。颜廷躲在护卫的保护下，惊慌不已。
阮文才则是低着头，看着凝霜纸上留下的几处墨水晕染，轻轻地摇了摇头。
“唉，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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