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得罪
“什么意思？”
颜依柔显然还没有发现萧默藏在面皮之下的羞怯，才会有此一问。
萧默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道：“你中的毒叫做【千丝蛛】。这种毒不伤腠理，但会将你身上所有的经脉尽数堵死。而如果不加以疏导，丹田内储存的内力也会因为无处可去而自然消散。不出十日，你就会变成废人一个。”
颜依柔虽然见识不多，但毕竟毒在自己身上，自己总是清楚的。萧默的话算是印证了她的部分猜测，这毒并不打算立刻置她于死地，但却比那还要阴毒。
武功傍身，才能谈得上自保。为了不与下贱的江湖人为伍就对武功避之不及的，都成了下贱人的鱼肉。人废掉了，那比死了还要屈辱。
人总要死的，但死之前，谁都想要一个气节。
“大夫不是说，昨晚你已经帮我止住了毒性，没什么大碍了吗？”颜依柔问道，“而且，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萧默沉吟了片刻，道：“大夫懂医术，但不懂武功。你身上的毒，需要内功深厚的人来帮助你疏通经络。”
“你是在夸耀自己？”
“不，”萧默道，“我还不至于吹嘘这些。只是……疏通经络，需要你完全配合我，不可有一丝抵抗的想法。”
颜依柔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昨天晚上……你是不是问过一遍这句话？”
萧默眉眼低垂，避开目光的对视，回答道：“昨晚你虽然答应得痛快，但实际上还是很抗拒。事出从权，我让大夫给你下了一枝安魂草。”
颜依柔听了，忽然一阵后怕。
“你后来做了什么？”
萧默转过头，脸上尽是正直的神色，道：“为你疗毒。”
颜依柔听了，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感到庆幸。安魂草乃是最猛烈，见效也最快的迷药，如果萧默想要趁人之危，那颜依柔当真是毫无办法。
于是她闭上了双眼，像是认了命一样，语气中也尽是放弃抵抗的意思，道：“那今天为什么不用安魂草了？”
萧默笃定道：“现在毒性得到了控制，你至少性命无忧，自然……还是征得你的同意。”
颜依柔笑道：“是啊，只要能活命，什么都可以做。但真的能活命了，反而又会要更多。”
“这不是你这个年纪会说出来的话。”萧默道，“如果你不愿意我为你疏通经络，我立刻就走。或者，我还可以送你回家。”
说完，萧默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昨夜急着为颜依柔疗毒，奔走了一整晚。现在刚刚第二天早上，或许颜家还没有收到消息。但毕竟颜依柔是知府的女儿，身份尊贵，而颜家想要在全城找到一家半夜接纳过病人的医馆，简直易如反掌。或许不到中午，颜家的人就会接她回去了。
哪知颜依柔倔强地摇头道：“我不回家。反正就算回了家，又不会有人真正在乎我。”旋即又睁眼道：“萧公子，我记得你是为了九州评剑而来到辰都的吧？”
萧默不知道颜依柔为什么突然岔开话题，但他生性诚恳，便道：“确实如此。”
颜依柔点了点头，看向萧默的眼神中已经有了一分坚定和决然。
“我也是为九州评剑。这是我爹最在乎的事情，但我偏偏要让他不如愿。萧少侠，如果你愿意帮我，我可以告诉你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
萧默只觉得眼前的小姑娘愈发的奇怪，似乎有什么事情憋在心里，让她成了这副古怪的性子。而她对她家里的态度更像是一种怨恨，这对从小没有体会过与父母相处的萧默而言，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
于是萧默摇摇头道：“我不会做违反道义的事情。”
这话虽然冠冕堂皇，而且从萧默口中说出有些可笑，但这确实是萧默此时的真情实感。且不说他为了师兄的仇，这次一定要得到剑谱的消息，更何况先前曾经答应过上官临老前辈要帮他除掉那些捣鬼之人。不管怎么说，萧默也不会答应颜依柔在九州评剑上陪她胡闹。
颜依柔眼底划过失落的神情，随后就又紧闭双眼，躺得像一具僵硬的尸体，道：“那你……先帮我恢复功力吧。”
萧默轻轻咬了咬牙齿，低声道：“颜姑娘，得罪了。”
颜依柔笑了笑，但已不似之前那般爽利。
虽然已不是第一次尝试，萧默也还是十分紧张，练剑多年的，早已稳如青山的手此时也有了轻微的抖动，缓缓地伸向颜依柔腹间。
小腹被一只温暖的手贴上的时候，颜依柔下意识地抽了一口气。
这是人身最脆弱的地方，没有骨骼，只靠皮肉支撑。
这是武者最重要的地方，因为脐下三指便是丹田所在，全身内力都储存于此。
这……也是女人最私密的地方。
萧默不懂具体的男女之事，但也知道何谓礼。可颜依柔的毒性自外向内扩散，丹田反而是受影响最小的地方，萧默若要帮她重新疏通经络，只能从丹田出发。此等无礼的行为，却是治疗颜依柔所中之毒的唯一办法。
肌肤相贴之后，羞怯反而迅速地褪去了。对萧默来说，取而代之的是十分的严肃和紧张，在别人体内运气实在是危险之举，稍有不慎，自己内息紊乱事小，伤及颜依柔根本事大。
《逍遥游》算是世间少有的独特内功。这门内功专走任督二脉，修炼此功的人内力深厚，但对应的，武者也很难将此功的内力运用在其他武功之中。清玄道人靠着一道剑意的逼迫和刺激，让萧默积累内力的速度突飞猛进，算是把这门内功扬长避短，但也造就了萧默靠内力压人的风格。
此时，需要萧默以微弱的内力对颜依柔的内力加以引导，这与他平时的风格背道而驰，无疑提出了更大的挑战。
如果有人能看见颜依柔的体内，或许就会发现一只游鱼在她的经脉内肆意游动。游鱼每到一处，就会将周围的真气吸引在身上，渐渐形成一个气团。
而到了丹田之中，游鱼摆尾，就化为了振翅的鸟，一飞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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