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莲儿

　　得月楼的生意依旧红火，楼内人声鼎沸，店伙计在桌间穿梭不停。人们品着佳肴，喝着美酒，听着楼台上的戏子唱着小曲，好不快活。

　　一位身穿白衣的年轻公子正坐在角落里，手持酒杯，朱唇轻啜，眼睛不时向高台望去，似乎在欣赏小曲。虽然他刻意低调，但秀气的面容和优雅的举止仍惹得周围人议论纷纷。

　　这白衣公子正是兰小环幻化而成，她低声道：“小书生，你说的凤鸣姑娘在哪里？”迷魂镯中传来林书鸣的声音：“她应该在这里唱曲才对，怎么不见人呢？莫非今日身体不适在后楼休息？”

　　正巧一个小二从她的桌子旁穿过，兰小环拦住他道：“这位小哥，我听说有位叫凤鸣的戏子在这里唱戏，不知她何时登台啊？”那小二脸色一变，说道：“客官，我们这里没有叫凤鸣的戏子，怕是您弄错了罢。”说完也不等兰小环再说什么，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兰小环心中疑惑不已，林书鸣却喊道：“那小二分明在说谎，几个月前我还听过她的歌声，还和她在一起说话！怎么会没有这人呢？”兰小环心中暗想：怕是这凤鸣出了什么意外。她沉吟一下问道：“这位凤鸣姑娘身边可还有什么你认识的熟人？”

　　林书鸣道：“她有一个丫鬟叫莲儿的，我们去后楼找她问问！”语气中甚是焦急。兰小环听完，心里暗想这小书生和那凤鸣姑娘的关系应该不是朋友那么简单。当下立刻结了帐，向后楼走去。

　　兰小环刚走进后楼，突然迎头跑来一人差点撞入她怀里，只见这人身穿粗布补丁的衣服手端一个装满脏衣物的木盆。

　　林书鸣喊道：“莲儿！”

　　兰小环一听马上伸手拦住她，莲儿低头颤声道：“请客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冲撞您的。”声音甚是惶恐。兰小环柔声道：“小妹妹不要怕，你是不是叫莲儿？”

　　莲儿抬起头来，只见她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憔悴之色，全无当初活泼可爱的摸样。林书鸣看在眼里心中暗想：莲儿怎会落得如此地步，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情？莲儿道：“奴婢是叫莲儿，不知客官有何吩咐？”

　　兰小环道：“我想找你的主人凤鸣姑娘，不知她现在何处？”莲儿浑身一震，不断摇头颤声道：“不，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什么凤鸣。客官你认错人了，奴婢，奴婢得去干活了！”说完扭头便要逃走。

　　兰小环忙拉住她的胳膊，低声道：“妹妹莫怕，是林书鸣林公子让我来找你们的！”莲儿扭过头，疑惑地看着兰小环，问道：“林公子？你真的是林公子派来的？他，他做了大官吗？”兰小环心中不忍，说道：“正是，林大人已经做了大官了，他记挂你们二人所以派在下前来探望。”

　　莲儿“哇”的一声扑入她的怀里：“你们怎么才来啊？你们为什么不早来啊！”哭声凄惨悲凉，直叫人听得心中全不是滋味。兰小环抱着莲儿，轻轻抚摸她的秀发安慰她，看她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却过得如此悲惨的日子，心中也对这小女孩十分心疼。

　　林书鸣在迷魂镯中不停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心中已有了一丝不祥的预兆，但却不敢去想。待莲儿哭声慢慢止住后，兰小环轻声说道：“莲儿妹妹，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可有住处？带我去你那里，把事情细细和我说说。”莲儿点点头，领着兰小环快步走向后院的柴房。

　　本就不大的柴房里，几百捆木柴堆满了半边屋子，唯一的窗子也被堵得严严实实，屋子里阴暗潮湿满是灰尘，四壁肮脏乌黑，哪里像人住的地方，可莲儿却已在这里住了几个月。

　　兰小环环顾四周，心里暗暗叹息。

　　莲儿这时已经给兰小环送上茶水，兰小环道：“妹妹不用客气，快坐下歇歇罢。”二人并坐桌旁，莲儿道：“客官，莲儿还不知道您的尊姓大名。”兰小环道：“在下兰小贝。”

　　莲儿默默记下，问道：“兰大哥，林公子为何没来？”兰小环道：“林大人新官上任，事务繁忙，一时不能脱身。不过他非常牵挂你们姐妹二人，他从没有忘记对凤鸣姑娘的承诺。”莲儿眼含泪花，哽咽道：“林公子是好人，我和姐姐早就知道，现在林公子做了大官以后便有好日子过了，可惜，可惜姐姐她……她再也看不到了。”说完掩面啼哭起来。

　　兰小环一边安慰她一边想：这小姑娘说小书生是好人，看来不假，如今他已经被我夺了魂魄，肉身也丢失了，这错犯得大了，我该如何补救？心里也乱成一团麻。林书鸣不能现身，急得他大喊：“姐姐快问问凤鸣姑娘到底怎么了？”

　　兰小环收回心神，问道：“莲儿妹妹，凤鸣姑娘到底怎么了？你快说说罢。”莲儿止住哭声，缓缓道来：“那日送走林公子后，凤鸣姐姐便整日郁郁不乐。每日唱完曲便把自己关到屋子不出来，我怕她闷出病来，天天陪她聊天说话，但姐姐还是不开心。”

　　“我原以为是姐姐不喜欢在这里唱曲，后来才知道是王老板要把她送给刘锐做妾室，姐姐不从，那王老板倒也没怎么逼她，只是每日找几个婆子做说客，但姐姐仍不为所动。”

　　“如此过了两个月，突然有一天，那刘大人亲自来拜访，姐姐虽对他厌恶之极，但也不敢过分违逆，只得硬着头皮相见。他们二人在屋子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姐姐神情十分惶恐，而那刘大人却得意洋洋地走了。”

　　“我问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姐姐却什么也不肯说。经过这件事后姐姐便更加沉默寡言了，三日后刘大人派来花轿娶走了姐姐，我知道姐姐不想给刘锐做妾，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她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法子？我也只能期盼她从此过上好日子。”

　　“又过了七八日，姐姐突然托人给我送来一封信，我打开一看心中又气恼又伤心，姐姐在信里说她之所以同意做刘锐的妾室是因为他们知道了林公子和她的事情，用林公子和我的性命威胁她就范，无奈之下只得嫁入刘府。”

　　“但姐姐早已打定主意，若刘锐要玷污她，她便自尽以保清白之身，那刘锐看她意志坚定倒也不敢用强的，最后还把王老板请了去做说客，三人一起吃完饭后，姐姐便人事不省了，等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的身子已被刘锐玷污！”

　　“姐姐心中悲愤，她知道这是他们设的圈套，他们在饭菜里下了药！她说她要报仇，她要为民除害！我看完信慌慌张张跑去找姐姐，但刘府下人告诉我姐姐昨夜急症发作已经死了！”

　　“我与姐姐相识五六年从未听说她有什么急症，我在他们门前又哭又闹，可他们仍不肯让我进去。后来我用身上所有的钱贿赂刘府一个更夫，他告诉我说凤鸣姐姐那夜趁刘锐找她同房之际行刺他，可惜被他逃了，姐姐万念俱灰便自尽身亡。”

　　“我去找王老板讨说法，被他狠狠毒打了一顿，他威胁我说若我把事情说出去便让我生不如死。我不敢再声张，所有人都被他们封了口不敢再提此事。可怜姐姐一生洁身自爱，到头来还是被人害了！呜呜。”

　　兰小环听着莲儿的讲述，心中对刘锐和王德志二人恨入骨髓。暗想：这人世间的男人真没有一个好东西！正想着，便听迷魂镯中传来林书鸣的怒吼：“禽兽不如的东西，我不会放过你们！凤鸣姑娘，林某来晚了，我对不起你，我救不了你，我失信了！”

　　兰小环心道：这书生倒还算个好人。

　　一直躲在兰小环耳朵里的灵儿道：“不如我们到那位凤鸣姐姐的坟上去看看，也许能找到她的魂魄，活人救不了，带她的魂魄回我们万家冢，让她以后都不再受欺负。”

　　兰小环点点头，问道：“莲儿妹妹，请你节哀，那两个恶人不会有好下场。现在我想到凤鸣姑娘的墓上祭拜一下，你知道在哪里吗？”莲儿道：“知道，前几日我还去祭拜过，我带你去。”

　　二人离开得月楼，来到城北一块坟地里。兰小环站在凤鸣的坟前环顾了一下四周，摇摇头。林书鸣问道：“姐姐，凤鸣姑娘的魂魄是否在此？”兰小环密语道：“她的魂魄已经不在这里了，我不能确定去了哪里，也许她对世上没有什么留恋往生投胎去了。”林书鸣默然无语。

　　兰小环点上一炷香，恭恭敬敬的向墓碑鞠了一躬，凤鸣刚烈坚忍的性格让兰小环对她充满了敬意。

　　柳清茗和凤鸣这两个凡间女子的事迹完全颠覆兰小环以往对脆弱的凡人的看法，再加上有情有义的林书鸣更让她觉得人族并不全像妖族同门所说的那么胆小懦弱、愚昧无知。你可以轻易的摧毁他们的肉体、消灭他们的灵魂。但他们的情谊、意志、精神却无法磨灭，一代一代流传下去，潜伏在他们血脉深处的力量才是深不可测的。。

　　二人祭拜完凤鸣后返回了得月楼，兰小环又安慰了莲儿几句便返回了所住的客栈。

　　林书鸣道：“姐姐，林某斗胆要请你再帮一个忙！”兰小环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你说那两个狗贼我也不会放过！”林书鸣道：“既然如此，林某便代凤鸣和利州城受苦的百姓谢姐姐的大恩大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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