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穷奇，刑牙狱
洪亮的声响如同上天的谕令，当它回荡与天地之际，鼓声壮阔，如有千道雷霆百里电乍响与千里高原之间，大地震动，人心翻涌，一排大鼓只在转眼之间，奏起千军万马奔腾不息之浩大气魄！
“呜——”各色祭祀乐器在这一刻同时响起，声响洪亮无匹，相互交织配合，化作一段连接天人与大地之间的宏大乐章。似有形若无形，无边无际的无形草原带着最为原始，最初的辽阔无边，在乐章之中回溯万千岁月，回归世间。
“玛利克——”众多身着祭礼长袍的祭司从四面八方走来，一举一动有若一体，环绕着庞大的祭坛缓缓跪下，脸色肃然而充满虔诚，晦涩难言的语言排列做神异的歌声，与那乐章交融，歌声沉闷，乐声浩大，彼此之间难割难舍，连日月都仿佛为之失色。
女子们站在他们的面前，环绕着祭坛载歌载舞，一举一动充满着草原的色彩，歌舞之间举手投足，异体同心，将草原上那最为虔诚的祷告展现于蔚蓝天际之下，是草原子民对于数千年来庇护这一方水草的神灵，最为崇高的敬意。
“展旗！请圣兽——”老者的声音在乐声之中依旧嘹亮，奇异的语调如同笛声千回百转，二十八面大旗矗立于祭坛顶层四周，迎风展开，风声猎猎，二十八尊穷奇绣画栩栩如生，无形的力量自画中飘飘荡荡，最终在祭坛之上交融凝聚，波光一般环环荡漾，最中心处有光芒缓缓拉开，迥异的景象自光芒之中不断放大，灰暗的世界从中降临，是千万座石山，千百里枯竭平原，寸草不生，黑色的气流自无所不在的岩石裂缝之中轻烟般袅袅升起，形成黑云灰雾，将这座世界层层笼罩。
祁奇抬头，一脸震撼地望着那自祭坛之上被连接的另一座世界，如五雷轰顶，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话来。
如此奇迹一般的变幻，他并非没有见过，当初首次面见睚眦时，他便亲身体验过两座世界的接连，只是那种接连太过于完美，完美到让他如闲庭信步，无法理解其中蕴藏着的伟岸力量。
而今日，这一座世界与太行天的交融，却让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这奇迹一般的力量，其中蕴藏着何其不可思议，无法理解的宏伟，如同凡尘之与上天，难有平常心境，面对于如此无边无际。
“此乃神界。”谷布抬头望去，脸色却无比平静：“人们的信仰庞大，在岁月的流逝之中凝聚，化作神灵，神灵诞生之时，神界同时与之诞生，异体同心，为神灵与信徒之间，信仰寄托之所在，虽说也是一方世界，却是信仰凝聚，如同于人心脑海之中的想象力，并非天然形成，你看那其中，是否有什么奇异之处。”
祁奇闻言，连忙定睛看去，只觉得世界广袤无边，然而却无天地自然之伟大，每一个角落，都透露出一种不协调，仿佛与这座世界格格不入，无法共存一般。
“你应该能看出来了。”谷布道：“这座世界，是人们的想象所化，信仰寄托，其实并非实质，只是无数的意志聚集形成，无形无质，轻薄更胜于云雾，唯有神灵方可生存于其中，人的肉身若是闯入，血肉沉重，立刻便深深陷落，再也出头之日。”
“若是神魂呢？神魂同样无形，进入其中，应该不受影响吧？”祁奇好奇道。
“神魂进入其中，的确不会陷落。”谷布摇摇头：“但是人的神魂纯净，因为其中只有我们自己的意志，自己的意识，而神界是无数意志信仰聚集所形成的糅合物，有沙尘之数，最为驳杂，人的神魂闯入，立刻便被这些潮水一般的杂念沾染，淹没，最终因为杂念过多，神魂无法保持纯净，自行瓦解，意识失去依托，再不能生存。”
祁奇不禁打了个冷颤。
“你要记住，无论何时何地，没有完美利用信仰的手段，决计不能让他人祭拜于你，否则他人的杂念寄托在你的神魂之上，与你的神魂交融，你的意志同样会沾染上这些杂念，再也无法保持清明，而你的神魂自此污浊，更不可能再进一步。”谷布凝重道：“香火信仰，既是这世间最为纯净的力量，却也是最为污浊的臭恶。”
祁奇闻言，凝重地点了点头。罗嫣颜赐也听得满心戒备，将这条弯路拦截于未有之际。
倒是那苏图，连同巴穆一众人等，听得是一头雾水，头晕目眩，不明所以。
“吼——”一声怒吼如晴天霹雳炸响，蕴藏着无比凶威与残暴，自神界之中传来，众人直觉心中惶恐难忍，如虫豸之与巨虎，孱弱不堪，却见神界之中，无边黑气如潮水一般向两边涌去，裂开一道巨大的道路，一尊身躯广大之凶兽匍匐其中，缓缓站起身，朝着祭坛方向缓慢前行。
穷奇，状如虎，身大如牛，背生巨翼，这原本存在于传说志异之中的凶兽，今日却真真切切地在这世间，展现了它的凶威！
祁奇紧张地盯着它，看着这在不断前行之中愈发庞大的凶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仿佛为之凶威所慑。
“吼——”连接太行天与穷奇神界的入口突然飞快放大，穷奇一声怒吼，自神界之中一跃而出，背后双翼震动，脚下黑雾涌动，化作四朵乌云，分别托着它的四肢，虚立于半空之中，威风凛凛，凶威滔天如浪潮，横扫四方！
“拜见圣兽先祖！”以五大长老为首，无数布尔珂的子民，连同一众附属部族同时跪下，目光虔诚，神色狂热而充满尊崇，遥望着穷奇的庞大身躯恭敬下拜，喝声如潮，冲天不息。
穷奇环顾四周，突然一声怒吼之中，仰天张开巨口，无形的吸力涌动，将那祭坛之上众多铁柱之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吸入口中，如同一条条粗转的火蛇涌入，最终完全凝聚，在他口中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微微吐出，在它面前缓缓悬浮着。
五大长老同时起身，手捧金黄稻穗，掷入干柴之中，下一刻，穷奇巨首猛然一甩，火球破空而去，落入干柴之中。
随着干柴化作篝火，烈火熊熊燃烧，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在草原之上轰然炸响，久久不见平息…
“应该便是这里了…”当秋猎开始的同时，衣青与陆阳子已经暗暗潜入布尔珂宫殿之中。
两道身影伫立于山河之间，纹丝不动，山河景象却不凝实，呈现半透明的虚幻朦胧，并不真切，从这虚幻的景象之中向外望去，却是清晰无比，乃是布尔珂宫殿之中的景象。
此时的锦绣山河图与周围空间几乎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从图中可以清楚无比地观察外界，而从外界，却察觉不出丝毫的异样，一切照常如旧，并无丝毫离奇。
布尔珂宫殿古朴大气，内部也同样简洁，众多宫殿高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条条宽敞的道路，绿草丛生，不断有身着戎装的卫兵队列在大路之上行进巡逻，一个个筋骨强壮，体力不凡，显然都是开辟了丹田的武士。
一路走来，两人甚至发觉了不下于十为凝聚灵胎的真人，端坐于各座高塔之上，眼观八方，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真不愧是布尔珂，这般阵势放在离火军中，那也是精锐部队了。”衣青四下打量，同时暗暗释放神魂，试图寻找岳隆的气息，却一无所获。
“奇怪，这里已经是牢狱宫殿，为何我却是一点也找不到大灰熊。”衣青眉头紧皱，语气有些焦急。
如今形势紧迫，一分一秒都耽误不得的。
“抓个人来问问不久知道了。”陆阳子挥了挥手，山河图中某一处突然飞速虚幻，将一座高塔囊括而进，高塔之上的真人卫士还没来得及察觉，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飞起，落在两人面前。
“你直接抓人，动静会不会太大…”衣青话还没说完，目光落在重新回归宫殿的高塔之上，却是一愣。
那高塔之上，依旧端坐这一个卫士，不仅容貌身形别无二致，便是气质，乃至与身上的气息，都是一模一样，难辨真假。
“你的画道，我服了。”衣青吐了口气，看着陆阳子的目光明显多了几分佩服的神色。
这在之前，是完全不可能出现在他的神情之中的。
“也只是障眼法而已。”陆阳子摇摇头，看向那个依旧一脸茫然的卫士：“岳隆在哪？”
“岳隆…”卫士神情呆滞，迷茫地喃喃自语：“岳隆是何人…”
“霍都！霍都在哪？”衣青不耐烦地怒喝道。
“霍都…”卫士重复了几遍这个名字，终于回答了他：“甲一监牢，刑牙牢狱…”
“刑牙牢狱？”衣青脸色微变：“那可是布尔珂最为严密，最为危险的监牢了，千百年来只关押实力强大，却又罪责滔天的大逆，要闯进去可是难于登天啊。”
“你有没有把握？”
“放心…”陆阳子淡然一笑，傲气自生于儒雅之间：“来去自如。”
说罢，山河图携带着三人身躯梦幻般闪动，下一刻，场景变换，已经穿越了重重阻隔，来到一座规模庞大的石宫之中。
宫殿通体岩石，浑若一体，殿内极为宽敞，却又阴暗无比，显然是建造于地底之中，森冷怪异的符文纹路在殿内六方石墙之上延伸交联，光芒闪动，化作一尊凶威滔天的巨兽穷奇虚影匍匐于殿中。
无数根粗壮的铁链破墙而出，长满尖锐倒刺，四面八方延伸入穷奇虚影之中，锁链颤动，散发着森冷寒气的黑雾在其上升腾蔓延。
“癸水元气，庚金元气…”陆阳子细细打量着四周，眉头一皱：“这座监牢的位置，上应白虎星宿，下同泰兰河，水金二气浓重，吸纳两大元气形成监所，隐隐间又与穷奇神界相互交合，可以说是天衣无缝。想要救人，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啊…”
衣青却不回应，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穷奇虚影之中，那无数粗壮铁链延伸，在虚影中纠缠一处，一道身躯庞大，几如虎熊的身躯。
穷奇虚影镇压着他那庞大的身躯，粗壮的铁链刺入他的身体，鲜血在硕大的伤口上凝固，形成数不清的血枷，血渍点点，却将潮湿的地面染红，不留一点缝隙。
本该是无比惨痛的伤损，男子却是一脸的淡然，双目微微闭合，仍有雄壮气派。
衣青的身躯不断颤抖着，泪水在他那血红的双眼之中混混落下，流过他颤动的脸面，流过他如蛇蟒般滚动的筋骨，顺着衣裳垂落，重重砸在地上。
陆阳子也是看得大皱眉头，眼中火气不断。
“呼…”山河图的某一处突然缓缓变得虚幻，只是速度有些缓慢，穷奇虚影之上两大元气颤动，凶气连连，隐隐约约，本身的力量在于交融的山河图相互抗衡。
然而面对陆阳子的锦绣山河，仅仅是依靠虚影本身沉寂的力量，终究难以抗衡，某一刻，虚影彻底没入山河之中，仿佛与外界再无交联一般。
“嗯——”仿佛是察觉到了异样，虚影中的男子缓缓张开了双眼，陡然出现的光芒让他不由自主，将双眼微微眯着，目光从缝隙之中射出，却陡然凝固下来。
“禽兽？”岳隆张了张嘴，苦涩一笑：“看来我离大限是真不远了，居然都产生幻觉了。”
“可惜啊，临死都要看见这头活该千刀万剐的衣冠禽兽，大抵死后我也是罪孽深重，得下地狱了。”岳隆喃喃自语，语气之中满是愤恨：“他娘的，咋的来的不是大宝贝，是这个杀千刀的狗东西！”
“放屁！”衣青勃然大怒：“能见到老子，是你的幸运，别给脸不要脸了！”
“还会顶嘴？现在的幻象都如此亲民了？”岳隆愣愣：“嗯？陆阳子先生…”。
“这是真的？”他那浑浊的双目之上陡然焕发光彩，看着眼前一脸愤恨的男子，脸上涌起兴奋的色彩：“禽兽？真的是你？”
“废话！”衣青笑着哭，眼泪不受控制，不断地淌落在地：“不是老子，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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