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救是不救

　　感慨归感慨，想明白其中缘由的朱慈烺犹豫了。其实，他的心思跟马士英有相似之处，也是忌惮东林的势力，和他们不顾大局的执拗。如能借别人的手，斩断东林根基，何乐而不为呢？

　　朱慈烺不来南京继位，一怕的是军阀兵头，二怕的就是这东林清流。

　　狠狠的瞪了眼阮大铖，朱慈烺心里恨死这老头了，心想：你直接杀了多好！非要跟我禀告！想借刀杀人？我还想借你的刀呢！如今这烫手的山芋如何处置！

　　朱慈烺支持了阮大铖，只怕这几位阁臣心里不会痛快，再就是东林人士一定会发动民间舆论，太子的名声估计要臭。

　　反对杀，就会得罪马士英，而且也不利于未来控制江南，推行自己的新政！

　　矛盾犹豫中的朱慈烺看了看还没发言的几个阁臣，冲着王铎开口问道：“王大人，以为如何呢？”

　　“呵呵，老臣很为这些年轻士子惋惜呀！不好好读书，备考求官，为国出力。整日里净想着自己是圣人转世，天下首才。眼高于顶，目空一些，每日空谈，妄议帝位。说是死罪，并不为过。只是，毕竟年少，才学也是有的，数年之后，未必不是朝廷栋梁，杀之实在可惜。”老家伙虽然受过东林乔允升的提携，但他本人实则无门无派。所以他犯不着得罪人，干脆就和稀泥。

　　朱慈烺无语，突然想到，这里说的热闹，可当事人，那位东林魁首的钱谦益怎么还没说话？

　　看向钱谦益，发现他并无什么表情，也没有要出来讲两句的意思。

　　朱慈烺好奇的问道：“钱大人为东林领袖，如今东林士子犯难，先生不说上几句？”

　　别看钱谦益看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从容淡定。实际上，他的心里正在求告满天神佛，历代先圣。保佑此事赶紧议定，朱慈烺快下主意，杀刮存留，悉听尊便，只要让自己隐身到底即可。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朱慈烺还是问到了自己头上。

　　本来潞王之事，钱谦益就得罪了福王和马士英，几位阁臣都被马士英压制的够呛，只有自己见机得快，投靠了马士英，还为他出头，保举了阮大铖，自己也得了实惠，坐上了礼部尚书的高位。

　　可是，后来阮大铖炮制《蝗蝻录》抓捕当年《留都防乱公揭》上署名的东林党人和复社成员。他好容易求得马士英放过了自己，自然不敢为自己的徒子徒孙们出头。

　　但那些都是背后的运作，人前自己还可以标榜尽力营救。可如今拿到朝堂之上说事，可真是进退两难了。

　　不是得罪马士英，就是得罪东林党，里子面子不可兼得，取舍之间，钱谦益真想在这朝堂之上放声痛哭。

　　“钱大人，钱大人！”朱慈烺等了半天也不见钱谦益说话，不由心烦催促。

　　“殿下，老臣既为东林人士，自该避嫌。”钱谦益还想推脱。

　　“呵呵，钱大人怕是不妥吧。如朝臣都是钱大人这等心思，那这六部，这内阁大可以解散了事。就说今日这事，阮大人避嫌的话就不会抓人，史大人、高大人也不会当堂反对，岂不天下太平？诸公身居高位，自当秉公论断，为君分忧。如若明哲保身，那就不如辞官还乡，着书立说，耕读传家，都是安全得很呢。”朱慈烺怎能叫他如愿？

　　回家种地写书？别闹了！老钱要是有这份心境，也就不会依附马士英，毫无原则。日后也就不会做出降清那等为人不齿之事了。

　　“殿下英明，臣老朽愚钝了。为国为民，自当仗义执言，不避亲疏。如此，老臣也只能大义灭亲了！东林妄议帝位之事，实乃大不敬之罪，按例当斩！”

　　钱谦益毕竟也是个久混官场的老油条了。东林标榜气节，崇尚实学，树敌过多，久遭打压。自己如今年近六旬，还能在这朝堂几年？要是为了名声，过后被马士英排挤，再去蹉跎几年，怕是就再也回不来了。

　　朱慈烺心说：这钱谦益功利心之重果然不同凡人，日后降清也是如此。你一个清流领袖，不出仕隐居，满清还能杀你不成？还不是自己想当官，想当大官！而降清之后，仕途不顺，眼见高位无望。于是又起了异心，暗中复明，想要以自己残躯挽回名声！

　　算计如斯，真真也算是个人间极品，第一等的聪明人了。

　　暗自狠狠心，朱慈烺就想顺坡下驴，准了阮大铖的议案。毕竟，钱谦益都不保，自己批了也说得过去。出了事大可推到阮大铖、钱谦益身上。

　　“殿下，不可！钱大人所言大谬！”刘宗周眼见朱慈烺意动，赶紧出来阻止。

　　“蕺山先生有何高见，快快请讲。”刘宗周辈分高，人望重，老人家说的话，必须要认真对待。

　　“殿下，臣与东林诸君有旧。东林，顾宪成讲学处，皆贤人！东林人士讽议朝政、评论官吏、导舆论之风气，却非君子处世之道。然其出发点是振兴吏治、开放言路、革除朝野积弊、反对权贵贪污枉法，此皆利国利民之事。其学术论点，崇尚实学实用。观大明之四十年，官吏士人，务虚空谈，终致国难。知辅行主，未尝不是救世之策！只是东林言辞过激，末流士人聚众清谈，相互攻讦，终致党争，殊为可惜！然，东林本心无暇，罪不当诛！”

　　刘宗周一番话，持重秉公，把东林士人的好坏说的清清楚楚。朱慈烺无论是讲道理，还是给老先生面子。如何决定，已经了然若揭了。

　　“还是蕺山先生说得清楚，既然阮大人所抓之人，并无死罪。且也关了不短日子，该受了教训，日后必会严谨许多，今日就把他们都放了吧！”朱慈烺主意已定，也懒得再多废话。

　　阮大铖心有不甘，可看了看马士英仍没有动作。无奈，狠狠咬住槽牙，点头称是，吞下了这颗苦果。

　　钱谦益已经丢了面子，自不会再讨无趣。再说太子都决定了，阮大铖都没说什么，自己跳出来要求严惩。那就不是面子问题了，怕是以后都不要做人了！

　　大事已定，朱慈烺宣布退朝，个人各怀心思的各自离散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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