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六章 燎原
布鲁斯温德死了。
这位温德家的次子，听说他休假结束即刻就要随军启程，重赴外星域作战的殖民军上校已经即将步入帝国将星行列的布鲁斯温德……死了？
……
帕翠克温德此次前来自由社的密会，就是想要试图问问清楚，布鲁斯的死是不是与近期自由社的一系列举措有着什么关系。
除了一些臆想之中的怀疑，温德家族暂时对布鲁斯的死没有任何的线索。
布鲁斯多少年来一直在军方效力，成为温德家族倾尽全力安插在帝国军方一枚极其重要的棋子。已经即将走上将星之路的布鲁斯，在帝国的世俗世界中并没有多少瓜葛。
除了，他返回帝都的这段时间里，与自由社走的非常近。
……
李坚认真的聆听着帕翠克温德的质问。
他始终默无声响的注视着对布鲁斯的死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悲伤之意的帕翠克的脸庞……
末了，李坚示意再给他续上一杯咖啡，他冷冷的只对帕翠克温德说了一句话。
“似乎所有人的都清楚，布鲁斯的死，最直接的既得利益者是你，帕翠克温德。”
李坚转而面向其他人，“即便对你的家族事务不是非常清楚，但大家都听到了布鲁斯对你的继任温德家主之位造成了很大威胁这样的风声。”
“……无稽之谈！”帕翠克的反驳显然是显得极为乏力的。
“所以，你现在要面对的是布莱克公爵大人对你的怀疑，而不是来质疑我们自由社。”李坚用他早已练就的犀利的目光和灵敏的嗅觉，毫不客气的直击帕翠克温德的软肋。
……
帕翠克温德悻悻的提前离去了。
对此，对他与帕翠克说话的这种冷冰冰的态度，自由社的其他成员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当然，他们比较隐晦的暗示着，其实他们更担忧的是南方星域的七颗殖民星。
自由党近期在南方七星的一系列动作着实效果显著，尤其是并不在自由党控制之下的帝国西南方星域的那一颗殖民星球，在并不合法的全民公决之后悍然宣布脱离帝国的影响下，南方七星隐隐也有类似脱离掌控的势头。
尤其是，帝国上将龙再图的公子，恢复帝制之前帝国议会少数党议员，自由党党鞭龙永年，近期被监察部秘密带走了……
私下里，广为流传的龙永年被带走的那一断偷拍的视频里，龙永年慷慨激昂的好像即将奔赴刑场的烈士……
……
在这次会议即将结束的时候，所有与会的自由社秘密成员都围坐在了李坚的面前。
他们推举的一个人，向李坚吞吞吐吐的表达了他们的……恐惧。
之所以说恐惧，是没有人清楚该如何收场。
这一切，似乎都不像是当初计划的。
至少，并没有按照当初预期的走向达到预想的结果。
自由党策划的南方七星的运动，失控了。
……
由**，转变为暴动，最终发展成为了革命！
这根本就不是自由党当初想要的结果。
自始至终，自由党也从来没有想要独自领导这一场席卷全帝国的革命。
也可以说，他们并没有预料到这场革命之火居然会燃烧的如此气势磅礴。
他们没有这样的准备，也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他们甚至根本完全就没有准备应对，如此规模，如此猛烈的后果。
……
自始至终，李坚只是默默的喝着第二杯咖啡。
对他们的话，没有任何的表态。
咖啡，始终是那么的难以下咽。
……
杰森科里昂死了。
布鲁斯温德死了。
而该死的那个人，却好似星际小强似得，怎么也死不了！
……
……
枯坐在白虎堂，那空旷阴冷的大殿里。
李坚始终不能很好的控制寒冷带来的身体上不可抑制的颤抖。
越来越冷。
但体感的寒冷，却远不及他心中的那种彻骨的寒意。
……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今夜来到白虎堂。
但除却这里，他却好似根本没有地方可去。
……
他是帝国的罪人么？！
……
好像突然想起了些什么。
他伸手在自己的兜里摸索着。
一个小巧精致的十支装金丝楠木的烟盒里，还有一支烟。
左右都找不到火机。
他只好凑到油灯近前，点燃了香烟。
……
一丝温吞吞却有些辛辣的烟气，混杂着室内的寒意充斥在他的肺里。
他却觉得好像这刺激让他觉得好受了些。
……
他是帝国的罪人么？
……
无声的吸着烟。
他似乎意识到父亲的白虎堂里压根就不会有烟缸这样的东西……
索性，他就将烟灰直接弹到地上。
……
他是帝国的罪人么？
……
他终于再也无法回避这个问题。
这个，他不得不问自己的问题。
……
李坚，深深的吸着烟。
他那原本白皙俊朗的面庞上，此时不知道是因为这严酷的寒冷还是因为他内心的焦灼，渐渐的浮上了一层铁青之色。
……
他所谋划的一切，目标明确，帝位。
在所有这些皇储之中，他李坚，应该是也必须是最有希望登上帝位的。
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要毁掉帝国。当然，即便是用尽了父亲李靖亲王麾下所有隐藏的势力，他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但此时的他，却仿佛眼睁睁的看到帝国这座大厦在逐渐的崩裂倒塌。
这是否就是蝴蝶效应？
他无从分析。
……
李坚确有一颗报国之心。
他对帝国的宪政并无异议，但他对恢复帝制颇有微词。
他很早以前，就对帝国以公民为主体的政权构架持怀疑态度。
尤其是近两个世纪，公民队伍本身的良莠不齐，更使他无比的坚定帝国应该是平民的帝国。
他所争取的，是占帝国人口比例绝大多数的平民的支持。
这一次，借助帝国政体变革的动荡之际，他力图通过温德与科里昂两大帝国世家的势力，由自由党发起一场旨在唤醒平民意识的运动。
他所做的，他所计划的，是在运动由自由党推向高潮之际就走向前台，向帝国、向释帝、向皇室彰显他李坚所拥有的力量。
他从来坚信，帝国的变革势必要从根本上入手，平民才是构建帝国真正的基石。
……
但他无比的确定一点，那就是自由党这一次在帝国南方七星的运动，本应该控制在类似示威游行或者广场静坐这样范畴之内的，激发帝国平民自主意识的运动，被挟持了。
亦或是，被某个势力悄然无声的潜入、渗透、绑架了。
这就好比他原本只想点几堆热烘烘的篝火，照亮这片天地。然而有人却别有用心的在这几堆篝火上浇上了燃油……从而点燃了一片荒原！
这一点，从他秘密派出在南方七星的那一批操手们逐渐的和他失去了联系，从此再无踪迹的时刻起，他就觉察到了。
但他没有扑灭这一场大火的手段和应对的措施。
他始终也想不明白，搞不明白，挟持自由党的到底是谁！
曾经他就这个问题，秘密的给远在XJ－1的父亲发送了信息，期望得到父亲的答复。他甚至曾经怀疑过，是否是父亲隐藏的势力，实际把持并操控了这一场由运动转变为革命的首尾。
他并没有收到父亲的回复。
其实，他原本也没有打算收到父亲的回复。
父亲同他一样，作为皇族，他们不会也完全没有必要造自己的反。
……
他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忧愁……
释帝，最近几天，似乎很反常。
朝会的大臣虽然明面上没有人说，但私底下都在议论……
释帝的身体，好像是有些不行了……
……
……
他猛的惊了一下。
却发现，烟蒂已经燃到了尽头，烫到了他的指尖……
但是，那种在他的神经上，突然间扎了一根刺一样的感觉，即便是好似错觉般的瞬间消失了，他却并没有将燃尽的烟蒂丢掉。
他只是保持着这个姿态，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
像是怕惊扰到在这冬季寒冷的雪夜里，无意间游荡到这间空旷阴冷大殿间的孤魂……他的气息都突然间放的极轻，一呼一吸之间，很有些小心翼翼。
不会错。
李坚并不像他外表所表现的那般儒雅羸弱。
他亦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从死神的镰刀边缘挣脱过来的人。
他有着一名老兵，在碰触到死亡威胁的时候那种莫可名状的直觉。
即便是，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他的这种直觉有些功能性的退化。
但直觉仍在！
……
那一盏古韵犹存的油灯，散播出的昏黄的光芒，在白虎堂大殿里只好似豆丁点大。
案牍之外的偌大范围，皆是一片漆黑。
李坚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
他的视线，早已经适应了这个昏暗的环境。
……
此时，他只感觉到自己身上寒意尽消。
自他身后的脊梁上，涌起的一阵阵芒刺般的激流，闪过他的后颈，直蹿到他的脑门。
竟然使他在这个寒夜里冰窟般的大殿内，冒出了一丝冷汗。
……
微微的抬起自己的眼脸。
他缓缓的转动脖颈。
他的视线，机械般却丝毫不敢显露灵动的挪动到自己的左前方……
是的。
那里。
此时。
在一片漆黑之中，静静的。
竖立着一个人影。
鬼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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