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暗夜(2)
徐玥也是同样发愣片刻，写在纸上拿给叶数看。
【今天什么日子，要拿酒？】
叶数把酒放在一旁，写下。
【美好的日子。】
他打开酒，有下人利索地端上三个酒杯。
叶数一杯一杯地倾倒满，分给余成和徐玥。
他率先抬起杯子。
餐厅的门被推开，大管家余新力对余成道。
“门外有三人，据说来自……”
“安国处。”
叶数在余成和徐玥望着门之后，慢半拍地转过头，看着余新力。
他听到余新力提到的安国处后。
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惊诧和不安。
安在为什么还有后手！？
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可以算作安在的手段。
毕竟安在常年习惯两条路线，两种方案，两个计划。
他还习惯安排信得过的人。
但吴先生和他的七觉支，安在信不过。就比如现在的青玄山里，七觉支中的择法和精进出现在他们身边时，安在整个人都是在防备的状态中。
首先他们两波人，互相都没打过照面。
其次他们来路不正，在秦国建国后的江湖才有了名气，属于新兴组织，被称为七觉支。
最后就是，江湖中以调查闻名的组织“七支笔”，没有发表过一次对七觉支的行事准则与方法的研究报告，这实在令安在不安。
而在安在的记忆中，他与七觉支的渊源是在一个月前。内阁那时招安大批江湖势力，用来组建部门“刽子”，专门针对江湖问题，七觉支就在其中，本意如此。皇上却特地属意他安国处专门帮扶七觉支。
所以这次行动，七觉支的加入，完全就能用皇帝的意思来表示，也就让安在不得不放弃原来安排的另一波人。
但安在不可能什么都不表示，他早就放出一点点障眼法式的风，叫有一批前朝旧子会匿名打扮，会经过黄陂路官道到北巷市，自然就会引起刚随余成出征凯旋，回到国内岗位上的陈风注意。
所以他选择了更加安全的青玄山官道，但事与愿违，就连吴先生也没有想到，安在会被不知名的强者，困在青玄山。
吴先生三人站在王府门口的时候，择法和精进还没有出现，大概就能猜出来，他们也被困在那里了。
事实上的确如此，当叶数的分身发现择法和精进后，警示在酒窖拿酒的叶数真身时，叶数当即下达一并困住的命令，把择法和精进囊括进入青玄山式陷阱里之后，择法发现安在等人已经走出青玄山，处在边界处正一筹莫展。
吴先生自然不知道这些细节，但也不足以影响他的计划实施。
舍觉对吴先生道。
“这边军总督怎么做事没有大将风范，磨磨唧唧。”
“无妨，在这等着便是。”
吴先生安抚舍觉的躁动。
另一方面，徐玥叫退余新力，让大管家拖住安国处的来者，她担忧看着余成。
“为什么安国处的人会来？按职责来说，怎么着也得是行人司送来都察院的报告。”
“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啊，成哥。”
余成吃口菜，道。
“不慌，我们还是要出去看看的。”
他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道。
“但还是得让儿子去送信。”
“给谁？”
“诸葛明。”
“好，你起草，我出面拖住安国处。”
徐玥雷厉风行地起身，推门离开餐厅。
余成就近找来纸笔，写下几排字，叠好纸片，交给叶数。
同时写在另一张纸片，是一串地址。
【烟柳胡同，春满楼，迎春闺，诸葛明。】
接着在第三张纸片，写下。
【后门，去送！】
叶数点头，马上跑出餐厅。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加紧完成后续计划。
至于诸葛明，在父亲看来，他能扭转局势。
那么也有必要通知，信的内容叶数没有注意，送到对方手上便是。
眼见四下无人。
“分身。”
叶数陡然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人。
“你知道整座北巷市的地理，由后门跑步去满春楼，哪里人多跑哪里，到达后消失在隐秘地方。”
叶数分身立马遵从真身的命令开始工作。
叶数继续道。
“遮面，留眼，换装，变声。”
变成稚嫩的孩提时代的声音。
“分身。”
第三具一模一样的叶数分身出现在真身旁边。
叶数下达了寻找狸猫的命令。
第三具分身瞬间透明，升腾到整座北巷城的天空，整座城市过数十万人，实地寻找到合适的狸猫本来需要很多时间，但在叶数的能力下，这个时间会大大的缩短。
“分身。”
第四具分身出现，他的任务由叶数分配，是监察整座王府的情况，必要时可以施加护罩，把所有人封在王府里面。
叶数思考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完毕，并被投入正轨，他拿着父亲手写的信，道。
“到烟柳胡同，春满楼，迎春闺。”
瞬间，叶数消失在去后门的道路上。
当到达迎春闺时，第三具分身传来消息，找到狸猫了。
同时，叶数发现迎春闺没有那天见到的浓眉大眼诸葛明，只看见一名姑娘，衣服所剩无几，香甜睡在床上。
叶数拿着信。
“把这封信变换到诸葛明脚下。”
手上的信凭空消失。
叶数紧忙道。
“回到第三具分身位置。”
那是在北巷特有的贫民窟，大都是家境贫寒之辈，受着市长徐向北的萌荫，能在工厂谋得一份薪水微薄的长工，仅仅只能吃饱饭。
叶数遵从着分身的指示，确定具体的位置，两者合二为一。
他向下飘去，看到一名在路旁溪边洗脸的中年男子。
据分身反馈的信息，中年男子叫李茂，膝下没有子嗣，只有一个常年相伴的女孩。女孩真实名字未知，李茂叫她为李清，关系要好，类似于养女。
叶数变装之后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像余数，所以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
他落在路旁，在没有注意这边时，更换限制语言的模式，防止“病”不受控制后解除隐形。
“叔叔。”
叶数蹲在李茂旁边。
李茂正借着溪水，清洗脸庞。
“你有什么事吗？”
他注意到旁边出现的奇怪的陌生人，防备之余，还是很热情的进行攀谈。
“我现在正好需要一个人，去帮我完成一件事情。”
李茂继续问。
“公子，为什么选我，我又能得到什么？”
他看旁边的公子哥穿着并非寻常人家，谈吐也并非颐指气使的纨绔子弟。而这样人的需要，通常能获得很高的回报。
叶数本来想直接带走，事后进行补偿，但出于心中的良知，他想尽可能的提早让“狸猫”明白他的补偿方案。
“很多很多，你膝下有养女，叫李清，你们相依为命。她漂亮，这几天青楼护院盯上了她，要你卖掉她，你不肯，你看重她。你平常教她读书认字，你希望她能出人头地，你在工厂揽下四个人的工作量，多劳多得就是为了能尽量给她创造良好的条件。”
“但你知道，你微薄的薪水根本支撑不起来你想让她走的路。”
“可我能，我现在就能。”
叶数张嘴对着口型，加上声音之后就是:
李清出门捡到一支银簪子。
两人蹲着望溪水的对岸，溪水浅，对面是贫民窟，身后是一排接着一排的工厂。
在两人眼中，有一名少女欢快地跑来，羊角辫衬托着少女煞是可爱。
那是李清，今年十五岁，与余数差不多大。
在阳光的照耀下，李清手中闪着银光。
她小心翼翼地踏过溪水。
走到李茂身边，不顾旁边的陌生人，因为他的穿着看来很富有，应该不会在意她手上银光闪闪的首饰。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爹爹会跟富有的年轻人蹲在一起。
“爹爹，今天出门我走大运了，地上捡的银簪子。”
李清蹲在水中，神气地显摆给李茂看。
李茂拿过来，定眼一看，并不是什么次品，是货真价实的上好银簪子。
李清向往着对李茂道。
“这个肯定很值钱，我当时可高兴，悄悄咪咪的捡起来，就想着跑过来告诉你，生怕邻居们知道。”
“等会儿，我去当铺给它当了，先买一斤肉，然后给你买一套好衣裳，我买几本书，剩下的压箱底。”
李清对银簪子去处的设想，看起来是实在又可爱。
李茂不发一言，释然地对着银簪子一笑，递还给李清。
“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回家先换一身干净衣裳，不然当铺的老板会怀疑你是偷来的，把你扭送到官府就不好了。”
“换来的钱财，你好好存着吧，多买几本书。不要买肉，我一辈子没吃几回肉，就再也不习惯吃了，也不用给我买新衣裳，工厂干活没那么多讲究，再新的衣裳一天就会脏。”
“回去吧。”
李清重重点头，她当然不会听爹爹的话，她还要准备买一堆好菜，露露手艺呢。
她把簪子藏在袖口里，往家的方向回。
待李清离得远了，叶数道。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需要一个准确的答复。”
叶数看到了，第四具分身的监视下，徐玥仍然在拖延，对方反而丝毫不在意，客客气气的坐在客座上，一面与徐玥闲聊，一面等待着余成出现。
余成在书房，飞快的写下一封接着一封的信，由站在一旁候着的余新力派人送出，徐玥拖住的时间正好被用来把对策铺开。
李茂深深地望着李清的背影。
“我要她能拥有一切，声名，财富，地位。”
“都可以，但是在你完成事情之后，我会把她所有的变化托人拿给你看。”
“不过，那时候，她的记忆里，并不会有你。但我不会让你忘了她。”
叶数觉得虽然那时候消除别人的记忆会很痛苦，但是为了父母安康健在，一切都是值得的。
李茂沉默，然后缓缓道。
“她是我捡来的孩子，就在花篮里，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信物，就那么在溪水上飘着。”
“我见着她可怜，也觉得自己会一辈子单下去，便收了她。”
“没想到她越长越漂亮，十里八乡的少年儿郎都跑过来要看看她的相貌。不乏有提亲的人家，可我出身卑微，连累她也是如此，那孩子乖，看我难堪，就对所有求亲的媒婆连骂带踹，叫嚷着‘我一辈子不嫁！’这样的话。”
“那些觊觎她的，工友啊、邻居啊，我都是一个接着一个在黑夜里，亲手打残的。除了有很多护院的公子哥们，他们我打不过，我只有让她扮呆、扮丑，才勉强躲过那些人只想玩玩的心，刚才也许是她太开心了，没想着画好丑妆才能出门。”
“她前天的生日，也只是因为我是在那一天捡到她的。为了庆祝，我去市里买了一点肉边角，她愣是一点不吃，还哭给我看，我没办法，当着她的面，把所有肉都吃完了，并表示以后再也不买，才就此作罢。”
“她聪明，有点文采，喜欢从布庄干活的于大妈那里学怎么做衣裳。我问她，你这是要做给谁。她说，要做给我穿。但布料不够，她就跑去布庄，教老板娘孩子认字，不要工钱，只想要当天剩下的一点布。就是为了要给我做衣裳穿。”
“她总是想着我，自己捡到公子给的东西，想着过来跟我分享，变着花样对我好，可我何德何能，受着这么好的姑娘恩惠呐？！”
“公子，我说给你听这些清儿的琐事，是想告诉你，她是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宝贝，我希望你珍惜对待，如果让我知道了，哪怕我是死，我也会让你阳间不会好过。”
叶数轻声道。
“不会让你死的，只是想让你代替别人走一段路，我不会不救你出来。”
李茂听进去后，看着叶数郑重的神情，笑道。
“那就上路吧，公子。”
叶数搭着李茂的肩膀。
转瞬间与第四具分身汇合。
成王府，会客厅。
念觉站在吴先生的身后，与舍觉一左一右。
念觉忍不住望着吴先生与成王府王妃谈笑风生般的潇洒气派。
这种气派，使她想起来被人带着到会客厅的路上时，她有小声问过吴先生为何不急。
吴先生说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情。这是很普通的话。
但之后补充式的回答，令她顿时难以忘怀，直到站在吴先生身后。
念觉记得是:
这尘世我最擅长的事，大概就是抹杀疏狂者的落拓，磨平豪纵者的傲骨，斩杀叛世者的孤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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