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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命轮(4)


  寻风直到这时才想起来,当初的经历,全全都是一场梦境。

  杜晨出枪的手有些颤抖,在声源传到这边的那一刹,耳边传来向后方奔去的风声。

  也是出声的那一刹,三目天神把掌停在众人上仗余。

  徐锋使出唯一的大杀招后,生命的力量也是耗尽了几分。

  崩裂的地面越来越大,气刃的气势渐渐减弱,青木刺断了一根,张栗的头顶渗出一股血丝。

  “希望,为时未晚。”徐锋被牟琪搀扶。喃喃自语。

  五人耳边又响起笛音,杜晨身前的女子,把笛子别到腰上,驭马转身。

  杜晨借着机会,向前冲,脚步相叠,以枪做投掷物,向前扔出。

  这一撇,却扔进了黑暗。也幸好杜晨使枪多年,枪已认主,不一会儿,红缨枪以更凌厉的速度飞向杜晨。也幸好杜晨及时闪过,却在脸上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趁枪还没有脱离控制范围,杜晨迅疾得转身,掌握枪身,臂膀发力直至乏力才使得这杆不听话的枪重回杜晨身旁。

  如若杜晨拉枪不及时,枪直至后方五人,黑暗中,不知会刺向何人,刺向何人都不是什么好事。

  而徐锋与众人因刚才合力欲击杀张栗,耗尽大部分心神,众人略微无力的摊在地上,暗中释放心法,回复气力。

  在外围护法的黄瑕,端坐在地上,运功疗伤的时候,清晰听得旁边出呼啸声。

  都听到这样的声音,不敢想却又无法制止想到余风骨。

  众人有默契的回复自身力量,笼罩在心上的阴影却又散之不去。

  杜晨并没有产生多大的伤害,眼前的女子消失在黑暗中,确定追不上之后,杜晨凭着记忆,向后方的众人走去。

  眼前的路一步一步的明亮起来,杜晨有些懵的抬头望望不到的天,敏锐感到气流向上飞去,可能那怪物抬掌,准备走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可能,那也意味着他在先前没有造成丝毫伤害的战斗中,耳朵负伤,他聋了。

  “你们...在哪?”杜晨发出声音,他感受到了空气被振动,却听不到他自己发出的声音。

  从黑暗里走出来,又走进黑暗里。

  杜晨觉得有些疲惫了,他步伐放慢了,因为怪物的离去,光明慢慢的回到这片山林。

  他们是在运功疗伤,是应该看不到这幅景象了。

  真可惜啊,杜晨拔下枪上的红缨,卸了枪头。因为余风骨说他像个君子,那...君子的杀人利器也应该像位君子。

  前方的余风骨护住张栗,抵挡着徐大哥放出的最大杀招,竟然有些轻松的样子,他到底藏了多少的过往?

  那枚种子到底是个什么?让江湖的人、庙堂的官趋之若鹜的来追,来抢,来杀。

  曹管事就因此简简单单地死了。

  这世道,人命真如草芥。

  “我...是谁?”我护住那名女子,右手的刀顶在头上,黑色的刃闪闪发亮,抵挡住的气刃一步一步的被我手中的刀消解掉。

  我眼睛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她的相貌突然清晰的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看到了在城外古道依依惜别的两位少男少女,管家催着张栗快些上车。

  “栗子,你要去京城了吗?”

  “余家哥哥,我有名字,张栗。”

  “那张栗姑娘,小生斗胆问一句。”

  “什么?”

  “你何曾对我有过欢喜?”

  “不曾。”

  “余家哥哥,好好修习武艺,好好用功读书,多学济世之能。”

  “如今的天下武举开放,凭着余家哥哥的能力,定能谋个一官半职。”

  “期待在京城与余哥哥相见。”

  “栗子,你是否有过欢喜?”

  “无。”

  “我...姓张名栗。”张栗对着风骨微微一福。上了马车,离了城。

  风骨无数次在夜里梦到曾经的这幅场景,他勤学武艺,他博览群书,他入了这京城,进了那王爷府。

  尔后,成了对标天机府的影卫监第一任指挥史。

  在那间屋子的就任典礼上,王爷说着笼络人心的话,风骨一杯杯的举着金樽,一杯杯的饮下。

  “千户长...张栗!”风骨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妖娆女子,女子笑意吟吟“敬,余大人。”

  女子一饮而下,风骨迟迟未举杯。

  周围人起哄“余大人莫不是未近身过女子?眼神如此饥渴,是不是该罚呀。”...“罚!罚!罚!”

  我眼前也只有不过十步远的女子,抢过侍女的酒壶,悉数收入。

  听得周围人的喝彩声,我壮着胆子,大步向前,欺身而进。

  我横抱起张栗,张栗柔环着我的脖颈,看着我。

  我走出了屋子,丢下了后面片片的哄闹声。

  “你可真是愈加的意气风发了,直接成了指挥史,余家哥哥。”

  “我喜欢你,张栗。”

  “凭什么?影卫监指挥史的官位?”

  “这可不够啊,余哥哥,栗儿可是很贪心的。”

  “那...”

  “未...曾。”张栗绕着青丝。

  许是那一天,有的人的心终于死了,开始渐渐成了江湖中最可怕的一股影子。

  也许是那一天,一颗难以名状的种子在余风骨的心中埋下。

  “出来吧,徐大人。”

  “无意打扰余指挥史的儿女情长。”

  “无妨,大人何事寻我?”

  “密谋!为了一步...登天!”

  “我无意于此,大人请回吧。”

  “且慢,去年,城北张家被无名大火烧毁,大理寺入火场调查,翻出共计二十七具尸体,查阅户籍,唯张家小女儿幸存。”

  “张栗?”

  “是的,大理寺查证七日,以自然失火草草了结。”

  “那真正的凶手?”

  “皇亲...国戚!”

  “如若此事密谋而成,一步登天并非难事,改朝换代也并非难事。”

  “谋反?”

  “不不不,此论诛心。”

  “我为的是天下大同。”

  于是,也是在这一天,二王爷府失窃,短时间内盗贼未知,新上任的指挥史再也没有出现在屋子里,回来的千户长张栗双手交叠,摩挲着一副新红绳。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也是在那一天之后的后来,受命于影卫监的江湖好手纷纷出山追杀,无一例外的最终结果都是被以徐锋为首的八人团伙合围攻坚而死。二王爷府像是送新生的韭菜一般,任这伙团队宰割。

  “余家哥哥,我思你如狂呀!”

  聚在一处的气终于是被我打散了。周围扬起的尘成了最有杀伤力的器,我匆忙转身,绷带被震断,刀掉了,护住了坐在地上的张栗。

  许久,感受到窝在怀里的娇小女子,也感受到背后一股无名的寒意。

  “风骨,站起来,交出女子,刚才的事我代表徐锋对你既往不咎。”

  “杜晨,君子枪杀不了人。我的女孩只会是我的,她不会是筹码。”

  背对着杜晨的我发现杜晨迟迟没有回应我说出的话。

  我站起来的时候明显感受到寒意在随着我的移动而移动。

  我转过身,杜晨的君子枪指着我的眉心,我看着他坚毅的眼神,和两耳边有些干涸的血迹。不难猜出。他聋了。

  杜晨用脚挑起我的刀,我顺手提起。刀尖点地。“那就拿起你的刀,对决不应该有人空着手。”

  我提刀,拎着张栗后撤,杜晨没有借此向我追击。我后撤到足够远的距离,拿出我留在身上备用的药丸,塞到张栗的嘴里,转身离开。

  我的黑刃强烈地砰击杜晨的枪,我爆发出最强烈的攻击意识,绷带被我的血染成红色,手中的刀再一次的贴合我的人体曲线,我挥舞着,一刀一刀地斩击着杜晨的枪,杜晨没有被我击退半步,从容地见招拆招。

  拔刀式,这一来回,我没有直截了当的攻击,标准的招式起手式,弓步蓄力,浴血的绷带染红了刀柄,我目视前方,杜晨的枪斜指于我。

  我预想到的万千变化在脑海中推演,招式的严丝合缝要预料到,我已与这伙团队陷入死阵,逃跑不是做不到,是心中过不去,唯有至死方休,方是解途。

  山林中的物随着气流的波动影响到整体的形态,风声慢慢地在空气中爆开。

  人未动而势先行,山林色变,连疗伤五人都面露苦色,相应的气出现乱流。

  拔刀,紊乱的气被我的刀齐聚成型,瞬息之间已成三股,径直向杜晨冲去,杜晨以枪尖对冲,手臂如蛇般缠绕手中的枪,侧身的同时伴随着凌厉的横扫,自枪尖碰到气刃伊始,气刃削削着玄铁制成的枪身,气刃隐隐地偏离轨道。

  我急冲,于半路上,自下而上的提刀上挑,补充空出来的左方,眼看着即将击中杜晨的身,我停在原地,心有些揪。

  我之前负伤,如今的劲只能艰难的偏离三股气刃的轨道,杜晨原本的型已经被定下来了,改变防守形态无异于破坏身体内残存不多的气。

  杜晨抽出臂膀,速度之快使得枪也反应不及,趁一切还来得及,他使双手狠握枪身,横在身前,向前一送,四股气刃冲击着这杆玄铁重枪的临时防御。

  原本被偏离了些许的气刃砍伤了他的背,所有的来犯让双手成了血肉模糊,杜晨的枪在身前并未倒下。

  我背对着杜晨,向着张栗走去。

  “余风骨!”杜晨呼喊着,枪被扔上天空“枪!”他向前急速地冲着“可是杀人器!”拎着枪身,迎着太阳,向我投掷。

  这样的一杆枪以刺破空气的绝世气势,我的女孩在我的眼前,我需要走向她。她青丝凌乱,如花般,她慌张地叫我闪开,我眼前走得步步如踏进深渊,回忆锋利割挖着我的心,我走向天堂,我双臂展开,我迎接死亡。

  张栗慌不择路地爬起来,掏出怀中的箱子,打开得那一刻,天地闪耀。

  里面的未知向我冲来,泥牛入海。

  徐锋心神紊乱下吐血,骑着瘦马的少女哭泣,三目天神睁天目,流悲悯泪,张栗拔下红绳。

  “风骨哥哥,我思你如狂呀!”张栗在狂风骤起的山林中随风摇曳须发皆张地呐喊。

  杜晨的枪刺穿了我的身体,那盒中的未知疯狂地修补我的身体机能,我动弹不得,意识尚存,周围没有墙体,我仍然被钉在原地。

  我与那未知一点一点的融合。

  徐锋不顾疗伤后的破功,拎起巨斧,几步间向我冲去,不加掩饰地向我劈砍。

  在碰到天灵盖的那一瞬,徐锋被硬生生地弹开。

  所为种种,皆成一场幻梦。

  ...

  我看见了我自己。

  “你是谁?”

  “我是你呀。”

  “我又是谁?”

  “你是...规则,是...天下。”

  “天下诸物皆因我们而亡。”

  ...

  三目天神一跃几仗,瘦马与少女在山林间狂奔,三目天神三目全开,一掌拍下在继续融合的余风骨。那时,天地骤暗,天神以恢弘的气势遮天蔽日。在场众人,皆如蝼蚁。

  天神开口。

  “汝姓甚名谁?”

  “余风骨。”

  “为何而来?”

  “顺应天命而来。”

  “天命教汝何为?”

  “存天理、灭人欲。”

  “汝何做?”

  “杀!”

  “我持残图,控神物,只为守天地秩序!”骑瘦马的女孩开口“请赴死!”

  ...

  那年那日,王爷府。

  “张栗,这是我的娘亲在我临行前赠与我的红绳护符。”

  “如今,我赠与你,愿它能保你平安顺遂。”

  “这世道,活着是越来越难了。”

  “我曾承着一路来得到的种种。”

  “如今,我只为你。”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

  “喂,风骨,你还睡,等会儿就放学了。”

  “你看你,睡一觉口水还流了满桌。”

  老师在讲台上怒目圆睁得对着我,我双眼朦胧地看着她,黑板上各科科代表写下了密密麻麻的作业要求,起来得时候,背与脖子发出清脆的声响,我接过同桌递过来得餐巾纸,胡乱地擦擦。

  毫不犹豫地收拾书包,我依然成为了全班收拾最快的那个男孩。

  “开往下一站的列车距离出站的时间,还有一分钟。”

  我在挤进车厢的那一霎,车门关闭。我有些沮丧,拥挤的人潮让我不得再近寸步,我无聊地看向窗外。

  发现一位中年男子站在月台上,看着我,我也注视着他。

  “少年,前方就是命运哦。”艰难地从口型中对照出来。

  背后有人嗤笑。

  惊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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