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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审伏琅,刺王剑


  正午时分,盛独峰准时站在了与凤楼外。尽管他已不是第一次来了,但这满是素白的与凤楼,他倒还真是第一次见。

  听闻夺剑场混战之际,青龙剑使吾辛身先士卒、英勇的站在了最前面。即使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仍死战不退。最终被魔教护法阳莫承给残忍的震断了心脉,当场暴毙而亡。

  对这位性情洒脱不凡的青龙剑使,盛独峰是有一定的好感的。所以当他得知吾辛战死的消息后,着实伤心了好久。现在尘埃落定,重回故地,故人却早已不在。仅剩下这一片白色的海洋聊以追悼,实在是令人扼腕叹息啊。

  迎接盛独峰的,依旧是老熟人林石。穿过前院、一脚刚迈进楼中,盛独峰就明显感受到了些许不对劲。与楼外不同,与凤楼中的悬剑阁弟子们虽然也是俱披素缟,但空气中除了浓浓的哀悼之息外,还有一丝丝刻意压抑住的戾气。行走其中,若非盛独峰这般感知敏锐之人,还真不容易发现这一细节。

  一路无话,跟着林石来在顶楼,盛独峰才发现,自己是最后一个到的。此时的房间里,除了韩公望与朱雀剑使姚瞳、白虎剑使昆棘等一众悬剑阁中人外,其余受邀的老爹、奉明大师、元城主以及面色憔悴无比的云前辈俱已就位,再加上盛独峰他自己,主要人物恰好是八个。

  “独峰来啦,”等盛独峰在盛开平身边站好后,韩公望才缓缓睁开双眼、对他轻轻点了点头。随即抬手往下一挥,沉声喝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就开始吧。来啊,带伏琅。”

  很快,在一连串哗啦啦的铁链碰撞声中,身带重枷、披头散发的伏琅就这么踉踉跄跄的被人从外面给推了进来。抬眼扫了一圈屋内众人,伏琅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冷笑。正欲挺直腰板、堂堂正正的朝前走时,屁股后面又猛地挨了一脚!十分狼狈的跪在了众人面前。

  “咳……呵呵呵呵,好大的阵仗啊,”伏琅蜷缩着身子、重重的咳了好几声,才勉强缓过一口气来,“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一群伪君子,抓了我一个真小人,还有什么好审的?速速杀我不就行了?”

  “伏琅!!”云其疏低吼一声,三步并两步的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伏琅的散发、怒不可遏的犹如一头发狂的野兽,“快说!拓跋城从何路走了?”

  “你们不是都知道吗?他们去成都府了!”

  “去成都府的路千千万万,我怎么知道他走哪条?!”云其疏气的手都哆嗦了,“伏琅,我没有对不起你过吧?我的女儿没有对不起你过吧?如果你还有哪怕一点点良心的话,你就如实告诉我,那拓跋城究竟是从何处走了?!”

  看着眼前云其疏狰狞而又痛苦的面庞,伏琅突然沉默了。良久,他才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你!”

  “云伯父!云伯父请息怒!”昆棘急忙上前拉开了云其疏,不断地好言安慰着,“您放心,我们既然将他押来,就一定会让他说出拓跋城的去向的!但前提是您得先冷静啊,不能被这个小人激的自乱阵脚!”

  “哈哈哈哈!是是是,我是小人,我当然是小人!因为我输了,输了的人,就该承担一切罪名!”伏琅听了,顿时仰天大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他才将目光越过昆棘、投向在主位上一直没说话的韩公望,“韩公望,我伏琅,给你做了好多好多年的玄武剑使了啊,我对悬剑阁的功劳与苦劳,你当真就没看在眼里吗?”

  “老夫当然看在了眼里,而且也记在了心里,”韩公望淡淡的回道,“可这些,不能成为你勾结魔教、残害同门的解释。”

  “但它们却是我的动机!”伏琅激动的大吼道,“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说得好听!你要真的记在了心里,就该把悬剑阁阁主的位置传给我!而不是传给外人!我为悬剑阁殚精竭虑,为你韩公望东奔西走、鞠躬尽瘁,我他妈的就是为了更高的位置!我有什么错?!”

  “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一辈子做个什么狗屁剑使,既然你不愿意成全我,那我当然得另找依靠了!拓跋城虽是魔教,但他却是个务实的人。有功必赏、有罪必罚,我在他手下,比在你手下干白活儿舒服多了!可笑我竟在这悬剑阁浪费了如此多的光阴,我恨不得当初就投身……”

  “放肆!”伏琅一口一个“韩公望”的直呼其名,早就已经惹怒了众人。只不过碍于此间主人是韩公望,而后者又一直没有说话,所以才不便发作罢了。现在见伏琅还在喋喋不休、大放厥词,身为韩公望义女的姚瞳终于忍不住了,当下猛地一挥手中拐杖、狠狠地砸在了伏琅的嘴上!

  “无耻小人!”姚瞳厌恶的朝满嘴鲜血的伏琅啐了一口,“主人名讳,就是当今天家,也无人敢仰面直呼!你算个什么东西?背主之贼,低贱至极!还敢大言不惭的在这儿为自己辩解?要我说,哪来那么多的强词夺理?一个‘贪婪’,便足以诠释你的所有恶行了!”

  “我贪婪?那你呢姚瞳,你就不贪婪了?”伏琅吐出一口血痰,咬牙切齿的盯着姚瞳说道,“现在你可得意了,一个尊贵无比的小濮王满心念着你、想要娶你做王妃。我就奇怪了,你当真不知道你和他之间的年龄差距吗?觍着脸去跟着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你图的是什么?不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讥讽之言,说的姚瞳是义愤填膺、怒火中烧!要不是昆棘眼疾手快拦在了她的面前,只怕她也要忍不住冲上去狠狠修理一顿伏琅了。

  “伏琅,你说我可以,但别祸及他人!我与宗睿共患难之情,岂是你那龌龊思想可以亵渎的?”

  “哼,什么狗屁共患难!”伏琅不屑的冷哼一声,“若那赵宗睿不是小濮王,只是一介寻常孩童的话,你还愿意舍身予他吗?虚伪!”

  “你他妈找死!!”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终于是耗尽了姚瞳所有的理智!就在她即将暴走之际,韩公望突然从她身后闪出,及时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姚瞳,你的伤还没好透,不可动怒。”

  “主人!可这厮实在是……”

  “无妨,”韩公望轻轻地摸了摸姚瞳的脑袋,打断了她的话,“好孩子,感谢你为义父挺身而出。但义父并非迟暮老朽,还不需要自己的女儿站出来保护自己。你且退到旁边去吧,对这孽徒,义父自有决断。”

  “主人……好吧,既然主人发话,那女儿遵命便是。”对义父的命令,姚瞳是绝对尊重与服从的。所以纵使她现在心中怒火再旺,也只能强行压了下去。狠狠地瞪了伏琅一眼后,姚瞳便一言不发的拄着拐杖退到了旁边。

  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伏琅,韩公望面色平静的问道:“伏琅,事到如今,你真的连半点悔意也没有吗?”

  “我从不认为我有错。无错,又何来的悔?”伏琅也同样昂首傲视着韩公望,脸上毫无半点愧色,“我只是输了而已。没关系,我赌得起,自然也输得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师徒二人就这么一高一低的望着彼此。良久,韩公望才重重的叹了口气,别过脸去、神色复杂的向昆棘下令道:“昆棘,去,将老夫的刺王剑请过来。”

  听到“刺王剑”这三个字,昆棘心神一凛,下意识的想说些什么。但看韩公望的脸色,他最终还是将快要到嘴边的话又给咽回了肚子里。

  “遵命……”

  “老爹,刺王剑是什么?”盛独峰有些好奇的低声问向身边的盛开平,还没等盛开平回答,韩公望便已经主动为其解释了起来:“独峰,刺王剑乃是我祖上韩龙所用之兵刃。此剑本不叫‘刺王’,但自从老夫先祖以此剑成功刺杀了轲比能后,这把剑,便被他的后人、也就是老夫的韩家,尊名为刺王剑。并作为传家之宝代代相传,直到老夫这一代。”

  “韩龙?轲比能?”元秋锦惊讶道,“莫不是……昔年曹魏一朝,幽州刺史王雄所遣的那位勇士韩龙?”

  “正是。”

  “想不到韩老前辈的家世竟是如此显赫!”得知韩公望的先祖就是那位以一己之力、保北方百姓免受刀兵之灾的勇士韩龙后,盛独峰顿时对其肃然起敬。同时,他也对那柄从曹魏一朝就流传至今的神秘刺王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恨不得立刻一睹为快。

  不一会儿,昆棘就毕恭毕敬的捧着一个做工考究、但却明显已经上了年纪的长木匣回来了。就在他经过伏琅身边的时候,盛独峰突然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细节——那先前还嚣张无比的伏琅,此时竟在这个尚未开启的木匣面前猛地打了个寒颤!脸上还十分罕见的露出了丝丝惊恐之色!

  有趣,有趣,这刺王剑究竟有什么魔力,能把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徒吓成这副模样?一时间,盛独峰心中的好奇愈来愈浓了。

  在一众或是炙热、或是好奇、或是敬畏的目光中,韩公望缓缓打开木匣,神色恭敬的从中取出一柄通体用白布严实包裹起来的长剑。随着一圈又一圈的白布脱落,那岁月悠久、神秘无比的刺王剑,终于是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来。

  除悬剑阁一众人等与云其疏外,其他所有初见此剑的人无一例外的傻眼了。原因无他,这柄被勇士韩龙用来刺死轲比能、换取北方太平的传奇之剑……竟然是一柄竹剑?!

  “韩公,您……拿错了吧?”盛开平有些语无伦次的问道。显然,眼前这柄朴实无华、甚至还有些破败的竹剑,和他心里所想的实在是相差甚远。

  韩公望先是小心翼翼的将刺王剑请到上首处,然后才转过身来、耐心的向众人解释道:“盛堡主,老夫没拿错,您也没看错。先祖韩龙刺轲比能之剑,便是这柄竹剑。想当年,轲比能也是一代枭雄,实力鼎盛时,麾下控弦十万骑,风头一时无二。而相应的,身为鲜卑的首领,他的身边自有大批悍勇之士护卫。在这种情况下,别说刺杀了,就是带着兵刃靠近,也是万难之难。”

  “先祖深知,若以寻常兵刃刺之,必不可行。唯有出奇制胜,方有成功的可能。于是,先祖他老人家突发奇想,毅然决然的舍弃了跟随自己大半辈子的佩剑与短刀,改而铸造了一车看似毫无杀伤力的竹剑。竹剑铸造完毕后,先祖便日日于家中演练剑法、钻研以竹为剑之精髓。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先祖的不懈努力下,那些看似毫无杀伤力的竹剑,最终成功变成了可在弹指间取人性命的神兵利器!”

  “剑法大成后,先祖立刻收拾行囊,准备北上。为防自己一去不返,先祖在即将启程前,将一身武学著入书册,包括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竹剑剑法,一并留给了自己的子孙后辈。再然后,先祖以杂耍为名,在鲜卑宴席上以竹剑向轲比能献舞。待其松懈不备之时,先祖突以竹剑瞬杀轲比能!然后趁着席间混乱,携其首级、潇洒而归。”

  在韩公望富有感染力的讲解下,众人无不纷纷动容,就连看向那柄刺王剑的目光,也从疑惑、渐渐变成了敬畏。这时,昆棘又从外捧来了一个盛满清水的小鼎,在韩公望的点头授意下,慢慢地从伏琅头顶尽数浇下。

  “不!不!”伏琅怪叫一声,挣扎着想要躲开这些清水,但很快就被身后的两名悬剑阁弟子给重新摁了回去。感受着头顶那源源不断的清凉,伏琅开始无力的嘶吼着,“韩公望!你杀了我!你有本事就直接杀了我!老子不怕死!我他妈的不怕死啊!!”

  “可以啊,”等昆棘倒完小鼎中的清水后,韩公望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先告诉老夫,拓跋城从何处走了?”

  “我……我真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啊!撤退的时候,我跟拓跋城意见起了分歧,拓跋城想要退回成都府休养,我……我却想让他就近休整,趁着夜色再次突袭汴京城!我没想到……没想到小毒狗会突然从后面袭击我,将我打成了重伤!而拓跋城……拓跋城他从始至终也没有说什么,就那么看也不看我的径直离开了!我说的是实话,我说的全是实话啊!”

  盛独峰心中一惊,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暗道万幸万幸,若拓跋城真的按照伏琅所说、趁着汴京城还没缓过劲来的时候杀个回马枪,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韩公望和云其疏对视了一眼,见后者向自己微微摇了摇头后,韩公望才接着说道:“好吧,老夫姑且再信你一次。伏琅啊伏琅,到了这会儿,你才知道什么叫害怕吗?老夫很奇怪,你在做出那些人神共愤的恶事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个世上有种东西,叫‘因果报应’呢?”

  “因为那时的你,已经被自己的欲望所驱使,你已经迷失了,”不等伏琅开口,韩公望就已经自顾自的替他回答了,“知道吗,老夫其实并不想处罚你,哪怕你是如此的恨老夫、怨老夫,老夫也可以无限的原谅你、宽容你,因为老夫真的视你如己出啊。可是,每个人的宽容都是有限的,即使是老夫也不例外。你不该……触犯这条底线。”

  “伏琅,你不是时常抱怨,为何我悬剑阁有足以纵横武林的实力,却一直要隐世不出吗?老夫今天给你这个答案。因为老夫舍不得你们、舍不得你们任何一个人受到危险。江湖之凶恶,人心之歹毒,远远超出你的想象。在那权力与风光的背后,是无尽的杀伐和阴暗。你所向往的巅峰,往往都是建在累累白骨之上的,根本没你想得那么美好。”

  “还记得,老夫那唯一的儿子吗?他当初吵着闹着想要去戍边、想要感受感受雁门之外的异域风情。结果呢,他入了尘世,却还是自命清高、不愿遵守尘世的黑暗规则,终,被尘世所噬。最后,还是老夫向刘太后请了懿旨,亲自走了一趟雁门,才将那四百多名贪赃枉法、为祸一方的兵匪斩尽杀绝,了了我儿那段可悲的因果。”

  “伏琅啊,老夫实在是不愿意再让你们去冒这个险了,所以老夫情愿让悬剑阁隐世,情愿做个闲云野鹤,就连悬剑阁的传统——品剑大会,老夫也决定再办这最后一次了。你骂老夫裹足不前、昏庸老迈,根本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那你可曾回头看看过?老夫耗费了几乎毕生的心血,才给了你们这世界上最最珍贵的东西——平、安!”

  长叹一口气,韩公望仿佛瞬间苍老了数十岁。而屋中如姚瞳、昆棘等悬剑阁弟子,早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盛独峰等人虽然还不至于哭成这样,但同样也是对韩公望的护子心切而感慨不已。至于伏琅,从韩公望开始说自己那唯一一个儿子的时候起,他就已经陷入了深深的呆滞之中,直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显然是没有想到韩公望会给自己这样一个答复。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把阁主的位置传给我?”良久,伏琅才喃喃问道,“你把位置传给我,我不就能代替你、继续保护大家了吗?”

  “因为你没有那个实力,就算传给了你,你也坐不稳。别急着反驳,老夫是看着你长大的,对你、还有姚瞳他们,都了如指掌。所以,老夫才没有选择把阁主的位置传给你。”扔下这一句话后,韩公望便不再去看伏琅,而是径直转过身去,神色恭敬的请起刺王剑,高举过顶、跪于地上,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韩家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韩公望,遥拜请罪。先祖有遗训:韩氏子孙,当以天下事为己任,不管身处何地、何境,皆当以百姓安危为先!今,有不肖子孙韩公望,罪孽深重,收伏琅为徒却未明确规正其心,使其最终步入歧途、犯下大罪,牵连无数无辜百姓惨遭屠戮、流离失所。此皆为吾之过也!于此日此时,不肖子孙韩公望愿遵祖训,亲自施行‘问七罪’,以平息列祖列宗之怒火、抚慰汴京百姓之冤魂;并自领连带之罚,以惩不肖子孙韩公望授业有误之过!”

  话音落下,韩公望颤抖着从地上站了起来。颠了颠手中的刺王剑,韩公望低低的叹了口气,随即、猛地将刺王剑送进了自己的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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