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拱手让人

　　到了二月二十三这日，朝臣们惊奇地发现几乎每日总会站在帝君身侧的唐尚修居然连着好几日都没有出现了。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人不免惯性地猜想莫不是帝君又在瞒着朝臣们搞什么小动作？

　　招降蒙坚那一连串的事委实给不少大臣留下不小的阴影。

　　作为知情人的唐荣看到某些大臣就差明晃晃写着“阴谋”二字的脸，不禁暗道:你们想多了。

　　马上要做外祖的喜悦让唐荣不自觉就翘起了唇角。

　　三日前，唐府里一家人用过晚膳，正是要安置歇息的时候，谁知门房来报，说是姑奶奶身边的冬桃姑娘有急事要告知。

　　唐荣和苏瑶当时就对望一眼，还以为唐琬出了什么事，急忙忙地把冬桃请了进来。

　　结果得了一个天大的喜讯，若不是时辰太晚，唐荣差点儿就换了衣裳跑去于府了。

　　唐荣自然是只有高兴的，站在一同上朝的丈夫身后的王侍棋却是心情复杂的。

　　她也从彩莲那里得了唐琬有孕的消息。

　　说不出是酸涩还是释然。

　　又看了一眼站在身前几步的丈夫。

　　暗叹了一口气。

　　丈夫对她很好，也极是尊重，她该收心了。

　　于是继续竖起耳朵去听朝堂上正在议论的事。

　　距离上次后宫采选恰逢过了整三年，不免有大臣心思活泛，于是在这两日早朝上便有人将事情提了出来。

　　大臣们如何议论，王侍棋只听不说，心不在焉地等到散了朝，正要随同彩莲一道离开，却被熙和帝叫住。

　　王侍棋微惊地跟着熙和帝去了御书房。

　　更让她惊讶的是本以为该在家安养的唐琬正坐在御书房中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王侍棋很快就知道熙和帝为何将她叫来御书房了。

　　熙和帝希望由王侍棋来接替唐琬的工作。

　　唐琬在御前尚修的位置上一坐五年，御前尚修这个特殊的官位也随着唐琬日渐接触更多政务，而在事实上变成了一个掌握实权的常设职位。

　　御前尚修，说是帝君嫡系中的嫡系也是并不夸大的。

　　唐琬有了身孕，多半会选择归家——那些朝堂上的大臣暂且还不知道，她却是知道，而且还在暗暗猜测唐琬如果从这个位置下来，会何去何从。

　　却从来没往接替人选的方向上去考虑。

　　熙和帝将王侍棋叫来，就是要她跟着唐琬学习上手如何胜任御前尚修这一位置——就如同当初云裁亲自教导唐琬。

　　王侍棋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乖顺地坐到熙和帝指给她的位置坐下，开始学习交接如何做好御前尚修的事务。

　　熙和帝将她沉稳看在眼里，很是满意。

　　唐琬觉得，王侍棋很机敏。

　　有许多的疑难，往往说一遍她就记住了。

　　如此不用到三月，便能放手给她了。

　　三月时，到唐琬胎盘稳些，是预备与于又灵离开京城，到松山书院去安心养胎的。

　　这是夫妻俩商量一致的方案，也得了熙和帝的首肯。

　　熙和帝的意思是，唐琬要走人可以，须得荐一个人来接替，至于她，等到生过孩子，仍是得回来朝中——熙和帝有意叫她专心领着礼部的职衔负责开科取士，为大周开辟女子人才。

　　唐琬虽有不舍将御前尚修的位置交出去，但这个位置事务太过繁重，为了腹中孩子，还是不带犹豫地做出了决定。

　　至少来年时回来还有礼部一处给她施展长才。

　　如此便算是决定了。

　　唐琬腹部还不显，适当的走动自然无妨，因而还会在帝君跟前帮着处理一些并不繁重的事务。

　　唐琬有孕的消息在次日由王侍棋站上御阶开始，便渐渐传了出去。

　　而王侍棋坐上唐琬空出的位置，也使得御阶下个别女官的眼中闪动着野心的光芒。

　　……

　　在与满朝大臣打了两日太极之后，熙和帝同意举办采选。

　　而这桩差事也被摊到了闲来无事帮着做些闲散差事的唐琬头上。

　　熙和帝无意多耽误无辜小娘子困守宫中，皇宫这样的地方，进来了，就出不去了。

　　权爵贵勋不惜用女儿的一生换富贵——他就算是皇帝也有不得不妥协的时候，只得退让。但他终究是顶住了大臣联合施压，将采选的范围限定在京城直辖的有限地域之内。

　　这对于有心用女儿拼搏的京官们来说更好——参与竞争的人少了，他们自家中选的可能反而高了。便也痛快答应了熙和帝提出的条件。

　　熙和帝的意思很明确。无论下面的人采选了多少淑女，都要唐琬设法将入围终选的小娘子限定在三十人以内。

　　为了这桩事情，熙和帝特地去了一趟慈宁宫，与太后有了一番“母慈子孝”的交流，于是在后来几日来临的终选上，太后并未出现。

　　由于采选的范围被极力地缩小，不用三日，便已完成了小娘子的初选。

　　符合条件的小娘子甚至不必收拾行囊，直接乘坐了马车或轿子便可直达用作复选的礼部采选司。

　　自从熙和帝登基以来，采选司曾经是大周朝没有“之一”的最闲散衙署，几乎二十年间没有差事可办。但凡在采选司挂了号的人，甚至连点卯都叫人替了，有的人十来年拿着干饷俸禄却不曾跨进采选司一步也是有的。

　　唐琬接手礼部以来，对它多有整顿，裁撤了好些连点卯都不来的白吃白喝的人。

　　然而从熙和十八年重新开始采选以来，这个衙署奇迹般重新忙碌了起来——哪怕这种忙碌对于那些将要把一生葬送在皇宫里的女子并不是什么好事。

　　二月二十八，唐琬坐到了采选司所在的大殿，命人将进入复选的小娘子们领进来。

　　这般差事最是无聊，但对于唐琬而言也是聊胜于无了。

　　从前忙碌时不觉，突然因着怀了身孕闲下来，一时还真是难以适应。

　　几日里，唐琬半日入宫办差，半日待在家中不得乱走乱动，夜半吹风钓鱼或是舞刀弄剑更是不许，简直有些长霉了。

　　好在张嬷嬷还在养伤，一大一小凑在一处相互解闷，才不至于太过无趣。

　　以致于从熙和帝手里接下这个差事时，唐琬居然还觉得很高兴——总算体会到习惯了忙碌的人闲下来有多么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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