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幕
季珊下午跟同学一起讨论新学期的短片作业,晚上大家一起聚餐,结果一不小心就赶了三茬聚会。一茬吃饭,二茬酒家喝酒,三茬KTV唱歌,一不小心就凌晨一点了。
季珊在自家门前输入八位数的密码,密码门发出“滴滴”的两声,门锁开了,季珊进门。透过窗,刚好看到路灯下飞舞的雪花。
季珊没开灯,躺倒在床上,头埋在巨大的笨笨熊里,脸上的妆糊了笨笨熊一肚子。
季珊仰面躺着,点开手机,拇指摩挲着屏幕上那个好不容易才骗来的、她都快背下来了的电话。孟清扬的资料上说,金敏哲后天过生日……
季珊想了又想,下定决心一般,开始编辑信息。
只要我主动,我们就有故事。对吧学长大人?
*
凌晨一点。好不容易安抚好父母的金敏哲驱车返回自己位于s大附近的公寓。
凌晨一点的首尔,灯火通明,宽阔的大街上车流稀少。
林建豪有两间酒吧,两间酒吧的人,却能仅凭一个下午,在首尔这个一千万人口的城市找到林官滠。林建豪对林官滠极其严厉,却从没有打过他。近来却因为林官滠的两次口不择言而动手。
林官滠嘲讽,“爸,你做什么生意的,你儿子还能不知道么,怎么到了朴时恩这里就变成卫道士了。”
金敏哲忽然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这个他待了十三年的家,到处都充满秘密。
金敏哲握紧了方向盘。
夜色深沉,一片片雪花从夜空中飘落下来,轻柔地落在前挡风玻璃上。
下雪了。
手机屏幕在副驾座上无声地亮起。
中控台机械的女声读出短信:
“学长,我居然通过创业协会的面试了呢!这次多亏了你提示我哎。请你吃美味的米其林蛋糕感谢你一下好吗?”
金敏哲哑然失笑。
一听就知道是季珊发的,只有她才有熊心豹子胆一次次厚着脸皮嬉皮笑脸地凑上来,快乐又得没心没肺,像是要沁出阳光一样。这个家伙,难道没有烦恼的吗?
雪越下越大,雨刮来不及抹去下雪的痕迹。漫天鹅毛大雪中,车里的音响里放着一首很老的歌:
曾经自己
像浮萍一样无依
对爱情莫名的恐惧
但是天让我遇见了你
初初见你
人群中独自美丽
你仿佛有一种魔力
那一刻我竟然无法言语
从此为爱受委屈
不能再躲避
于是你成为我生命中最美的记忆
甜蜜的言语
怎么说也说不腻
我整个世界已完全被你占据
我想我是真的爱你
请让我随你去
让我随你去
我愿陪在你的身边为你挡风遮雨
让我随你去
让我随你去
我愿陪在你的身旁等你回心转意
我是真的爱你
……
这首歌仿佛可以温暖一整个冬季。懂中文的朋友说,这是一首关于爱情的歌,而他从没有过爱情。
白色SUV驶入停车场。金敏哲停好车,拿过手机,在屏幕上打字,“好。”
拿手机的手一顿,季珊眉眼弯弯的小脸仿佛就凑在眼前。
如果林氏的生意真的见不得光……
金敏哲的脸冷下来,抿着唇,目光黯淡了一瞬,按住退格,重新输入道:“恭喜你。不过最近很忙,恐怕不能一起吃蛋糕,下次。”
点击“发送”。
金敏哲下车,昏暗的停车场里回荡着他自己的脚步声,出口处幽暗的绿色灯光标示着“Exit”,金敏哲乘电梯上楼,输密码,门锁应声而开。
房间里昏暗一片,落地窗外是28楼孤独而巨大的夜幕,静静地落着雪
金敏哲脱掉鞋子,走进房间。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关了地暖,这时候重新打开,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重新热起来。
金敏哲赤脚走进卧室,寒气从脚底钻上来。
他本来想换过衣服就去睡觉的,刚刚发生的事像投影仪一样一次次在脑海中重现。
金敏哲坐下来,凉透的木质地板。
窗外风声呼啸,雪下得大了,雪花像绵密的柳絮在风中狂舞。
他这样烂透的人生,寄人篱下,活得如此糊涂。
金敏哲拿起手机,点亮屏幕,已经凌晨两点了。
他发现有条消息提示,显示刚刚的消息未能成功发送。
没发出去吗?
可能是地下车库信号不好。
金敏哲愣了一下,刚想点击重新发送,想起那双小狐狸一样含着笑意的眼睛,金敏哲注视着季珊发来的短信。她说,“学长,我居然通过创业协会的面试了呢!这次多亏了你提示我哎。请你吃美味的米其林蛋糕感谢你一下好吗?”
好吗?
金敏哲在对话框里重新输入: “好啊,一起吃蛋糕。”
发送成功。
金敏哲看着屏幕上发送成功的对勾标志,扯掉领带,解开领口的衬衫扣子。早上领带系紧了,让他有点闷。
季珊的回信很快,“那就说定了哦!反悔是小狗。”
金敏哲看着屏幕哑然失笑,却随即又冷下了脸。
就见一次。
后天是他的生日。
例外一次好吗?
只是吃饭而已。
房间里地暖开得太过,金敏哲只觉得心里更闷了。他手指很快地按键,清空了短信记录,闷的感觉却只增不减。
**
冬日正午,下过雪的庭院积了及膝高的雪,两个门童正在拿着扫把和铲子清雪。
裴亚仁着急地催促着,“快点快点!先把车道清出来,老爷太太要出门。”裴亚仁也拿了铲子,卖力地推着雪。
金敏哲在别墅二楼的房间,看刑事诉讼法的相关论文。林官滠离开家以后,金敏哲常常留宿父母的别墅。一方面金敏哲担心养父林建豪的状态,林建豪为了安抚朴理事长一家,着实花了一番功夫。另一方面,那天林官滠的话让他越想越疑惑重重。
金敏哲从窗上眼看着林建豪和林太太的车驶出白色庭院,从二楼卧室下楼。
林妈在一楼客厅擦桌子,“敏哲今天在家啊。”
金敏哲笑说,“林妈辛苦了,这几天大雪路不好走,爸妈都出门了家里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今天早点下班吧。”
林妈喜滋滋,又愁眉道,“不行啊,太太让我整理的官滠春夏的衣服,我还没整理呢。我倒是想走,恐怕也早走不了。”
金敏哲说,“没事儿,回头我跟妈说一声儿,明天再做也是一样。”金敏哲微笑,“主要一会儿我朋友来家里玩,您在的话我怕他们玩不痛快。”
林妈笑道,“那行,太太若是说我,你帮着我几句就得了。今天我就先回去了。吃的什么的冰箱里有,不够就让门童出去买。”
金敏哲笑,“您放心。”
林妈出去之后,金敏哲上楼,进入林建豪的书房。
林建豪的书房很大,三面书架,外围一套复古色泽的会客沙发,最里侧放置着巨大的书桌。
金敏哲没有开灯,直奔书桌,打开电脑。
桌面显示要求输入密码。金敏哲插入带来的U盘。这张U盘事先拜托计算机系的博士同级张恺植入了木马,U盘插入电脑后,会自动盗取信息。
楼下车灯一晃。
金敏哲心头一跳,扫视了一眼楼下,一辆黑色奥迪驶入庭院,在别墅前停住。金敏哲看着屏幕上的进度条,屏幕显示“内容已读取百分之三十”。金敏哲把手放在U盘上,准备随时离开。
金敏哲听见林建豪的私人秘书唐宁的声音,唐宁跟门童说,“车不用管,老爷东西忘带了,我去取了东西三分钟就下来。”
金敏哲果断拔掉U盘,点击关机。
唐宁上楼梯的脚步声有条不紊地传来。金敏哲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心跳如鼓,他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紧张。
金敏哲看着屏幕变黑,快速退出林建豪的书房,关门,飞身闪进书房旁边的二楼洗手间。
唐宁脚步声近了。
金敏哲把冲水马桶开到最大,声音慵懒地说,“林妈,家里还有卫生纸吗?”
唐宁的脚步声停顿住。
金敏哲问,“林妈?”
“二少,是我。唐宁。林妈今天不知道怎么,似乎不在。”唐宁的声音四平八稳,听不出情绪。
金敏哲稳住声音,“哦对,我忘了,午睡前跟林妈说让她没事可以早下班来着,我睡迷糊了。内个……能麻烦您让楼下门童帮我拿一下卫生纸吗?在储物间。洗手间里纸不够了。”
唐宁说,“您稍等,我去帮您拿。”唐宁下楼的声音逐渐远去。
金敏哲把U盘放到睡衣内侧贴着身体的口袋里,再次把冲马桶的声音调到最大。
金敏哲抓乱头发,吸着拖鞋,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从洗手间走出来。
金敏哲靠在栏杆上,喊住已经下楼的唐宁,挠了挠头,“我找到卫生纸了,林妈把备用纸放在柜子里。麻烦您了。”
唐宁微微一笑,“没什么,二少难得在家,好好休息。”
金敏哲点点头说,“嗯。那我就不照顾您了,我先回房间换个衣服。”
唐宁微微鞠躬。
唐宁来到书房,找到落下的书面文件,刚准备走,越想越觉得不对。
唐宁放下资料,拨了一个电话,“喂,安保组吗?我是唐宁,我要调今天中午十二点到两点之间老爷书房的监控。”
唐宁放下电话,盯住前方。黑洞洞的针孔摄像头像沉默的枪支,正对着唐宁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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