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续命
季九榆回道院内，温云竹的房间亮着微光，他推门而入。
温云竹如先前一般蜷缩在被子里面，口中细细呓语。
季九榆从被子中将熟睡的温云竹拉出，所触及到的肌肤皆是冰冷，只有那细微呼吸的证明她还活着。
季九榆用被子把她包好，探了探她的脉象，顿时眉宇成川。已然是病入膏肓，他挥了挥衣袖，屋内暖风四起。
温云竹额间冒出细汗，季九榆将它拂了去，瞧着她苍白的面色，双唇无半点血色。
思虑半刻，他伸手将墨玉从枕头下拿了出来，向上一抛，立在了温云竹头顶之上。
蓝光骤亮，一声惊鸣，四周灵气不断注入那玉中，季九榆双手捏决，以墨玉为中心一个圆形大阵向四下蔓延而去。
光芒愈亮，最终停歇。
窗外电闪雷鸣，狂风四起，吹开了窗户，也吹熄了烛光。
季九榆拂袖设下了结界，窗户被关上，隔绝了屋外的狂风暴雨。
屋内蓝光点点，像是璀璨的星空之中。
季九榆上了床榻，将温云竹拉了起来，坐落在阵上，十指交扣，四周灵气化成了旋涡，包围着他们。
随后季九榆化成了狐形，身后九条尾巴铺散而来，额间亮起了赤红的火焰标志，一道白色的光团没入了温云竹额间。
蓝光散了去，墨玉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露出一点裂痕，季九榆化回人形，将温云竹放在塌上，捡起墨玉，瞧了眼，飘然离去。
祁阳教中，陆豫站在山台上，看着电闪雷鸣的某处忧色重重，最后微微叹息，罢了罢了。
阿树抬步走了上来，“陆爷爷。”
“咋了？”陆豫回过神，瞧着面前俊朗的少年。
“我这玉，裂了道痕。”阿树皱着眉，将玉递了过去，“先前还好好的，就是方才突然亮了下，然后裂开了。”
陆豫接过，只是看了一眼，摇摇头，“裂了就裂了，补补就好。”
“这玉还能补？”阿树有些疑惑，他还从未听说过，这玉不是浑然天成的么。
陆豫点头，叹道，“我自有办法，这玉先且放我这。”
阿树点点头，有些欲言又止。
“你雪姨如何了？”陆豫问道。
阿树摇摇头，语气怏怏的道：“还是和先前一样，田大夫说维持不了多久了。”
陆豫心中了然，交代道，“明日云竹那丫头要来了，你且下山去接她上来。”
阿树点点头，内心担忧：“可雪姨她？”
陆豫叹息道：“无碍，云竹那丫头应当是知晓的。”
阿树又点了点头，没在多问，转身离去，心中怅然，不知她该有多难过。
翌日，温云竹早早的便醒来了，昨夜睡的很是安稳，天气似乎也暖了起来，她起床梳洗，收拾了妥当，打开了门，心情平静了许多。
外头积雪已化，汇成了水洼，温云竹有些疑惑，难不成她又睡了好几天？她压下心中的疑惑，走进了萧梦雪的房间，打开了柜子，里面堆放着一些书籍，温云竹翻了翻，关上柜门，走了出来。
刚刚入厅，发现木椅毯子上睡着一只小狐狸，温云竹悄然走近，看了几眼，觉得有些怪异。
小狐狸猛的抬头，看着近在眼前的温云竹，楞了一下，随即跳落在地，尾巴一摇变成了蓝衣少年。
“小二，你的尾巴怎么了？”温云竹惊愕的问道。
蓝二毫不留情的翻了个白眼，她这不是明知故问！
见蓝二的眼色中哀怨的神色愈浓，温云竹咳了一声，转念问道，“你怎在这里？”
“睡觉。”蓝二没好气的回道。
“那现在呢？”温云竹又问道，觉得蓝二气鼓鼓的模样，很是可爱。
蓝二想了想，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借口，于是转身就走，“告辞。”
“等等。”温云竹喊住了他。
蓝二轻止了步，转身笑道，“问狐王大人是吧？”
温云竹点头，她以前怎没发现小二还挺聪明的。
“不告诉你。”蓝二轻哼了一声。
“......”收回之前说他聪明的想法！
“除非...”蓝二嘿嘿一笑。
温云竹疑惑的看着他，“除非？”
“你以后喊我大哥。”蓝二兴奋的道。
“......”
温云竹上上下下的瞧了他几眼，怎么看都是少年模样，还有些稚气，大哥？这声称呼怎么都不符合他，想了想还是作罢。
瞧着温云竹不理他，蓝二有些泄气，“怎么的我也比你大个一百多岁，让你喊我大哥算是便宜了，不然你得喊我爷爷。”
“......”爷爷？他还真敢说！
温云竹抬了抬眼，眼里露出些鄙视，转移话题，“昨夜下了雨？”
蓝二闻言，欲言又止，深沉的叹了口气，“温姑娘，你以后可不能欺负我家狐王。”
温云竹语塞，欺负他？哪能啊，自己哪有这个本事。
蓝二摇着头，发出一阵阵叹息，趁机走了出去。
温云竹也没在拦着他，却是与他一同出了院，走在小道了，蓝二频频回头，都瞧见温云竹不紧不慢的走在他后方。
蓝二最终止了步，看着走在后头的温云竹问道，“姑娘为何跟着我？”
温云竹走近，看了他一眼，也不作答，径直的离去，走在他前头，出了院就这一条小道，她不走这里走哪里？
蓝二看着温云竹走远，心里思索了一下，急忙跟上。
温云竹漫无目的的走着，路上依旧没有行人，房屋都有些残破，有些地方还有被烧焦的痕迹，地面上已然没了大雪的痕迹，处处有些水洼。
天气还是冷的，太阳依旧隐匿在云层之中。
走了一会，温云竹止步，回头看着身后的蓝衣少年，原话奉回：“你为何跟着我？”
蓝二想狡辩，但看着温云竹眼里的揶揄，顿时没了这心思，反倒有些自豪的道：“自然是保护你。”
温云竹无可置否，一人一妖走了会。
温云竹转身回了院，觉得这天气比前些日子倒是暖和了点。
蓝二见此也告辞离去，急忙忙的想要去找蓝一。
温云竹推门入院，才发现季九榆已在坐院中石凳上。
季九榆见她回来，也未问她去哪了，只是问道：“姑娘收拾妥当了？”
温云竹楞了下，点点头，她早早的就收拾好了。
“门窗可关好了？”季九榆又问道。
温云竹想了想，好像没关，她摇摇头，“不关也罢，反正也没什么值钱的。”
“可还有东西遗漏？”季九榆起身走近。
温云竹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她没有要拿的东西，只有些衣裳。
季九榆见她摇头，抬手，落出一块系着红线的玉，“这玉？”
温云竹定眼一瞧，是那块墨玉，她先前好像放在了枕头底下。
季九榆还未等温云竹回答，接着道，“姑娘这玉送我可好？”
温云竹愣了下，他语气中好像有点撒娇的意味？
“姑娘不愿么？”季九榆眨了眨眼，露出一些失落。
温云竹回神，皱了皱眉，“你喜欢就收下吧，当做谢礼。”
“多谢。”季九榆弯了弯嘴角，走近拉起温云竹的手，将一个小荷包放入了她掌心，“回礼。”
“这是什么？”温云竹捏了捏。
“归雪花的种子。”季九榆回道。
温云竹侧首看去，花坛中皆是残枝落叶。
“昨夜的雨很大。”季九榆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
温云竹捏了捏花种，轻轻应了一声，问道：“我又睡了几日？”
“只是一夜。”季九榆回道，“雪化花落，这是它的命。”
温云竹想了想，回首看着他：“你信命么？”
季九榆笑了笑，“以前不信，现在信了。”
温云竹没把疑惑问出来，她眨了眨眼，回房拿了包袱。
再到院里之时，季九榆已化成了一只半人高的狐狸，站立在院中，昂首望着她。
温云竹走近，心里默默的数了数他身后的尾巴，怎么是八条？内心疑惑，想问还是问出了口，“先前不是九条尾巴么？”
季九榆如今乃是狐身，他没有开口，只是注视了她一会，尾巴一卷，将她卷在背上。
温云竹趴在柔软的背上，内心涌起有丝暖意，“你让我骑着你去？”
“......”季九榆松开了尾巴，沉默不语。
待到温云竹坐定，随后季九榆飞身入云。
温云竹侧首回望着，他们离小院越来越小，村落越来越远，最终淹没在层层云中，她心中怅然，以后她再也不想回来了。
她回首看着前方，脚边白云朵朵，美不胜收，像是疾跑在云端，场景变换的很快。
温云竹望着脚下，云朵渐淡，露出了几道尖尖的山丁，半山腰中雪白一片，途经荒道，路过木须村，看不真切，她收回了目光，落在季九榆耳朵上，还是没忍住，伸手摸了下。
季九榆轻晃了下头，一条尾巴将她作恶的手拉离去。
到了祁阳山，祁阳教外头设立着结界，妖族一律无法踏入半步。只是这结界对于季九榆来说，只是如同虚设。
不过这回他倒是无心再入祁阳，季九榆落在祁阳山脚，远远就看着一名白衣少年站立在结界处。
“阿树。”温云竹唤了声。
“温姑娘。”阿树回应了一声。
温云竹走了下来，心生感动，急忙跑了过去，那日他帮了他好多忙，不知受了伤没。
走了一半，温云竹突的回首，只见季九榆已化成了人形，站立在原地，给她一种莫名的孤寂感。
温云竹回首，走了几步，想了想还是转身问道：“你的伤可好了？”
季九榆回道，“托姑娘的福，早已好了。”
温云竹点了点头，“那我们算是交易成功，两清了？”
“是。”季九榆点头应了一声，笑了笑。
温云竹看了他几眼，最终转身朝着阿树走去，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发现季九榆还立在原地，她愣了愣，问道：“我们以前可曾见过？”
季九榆顿了顿，摇了摇头，笑道：“不曾见过。”
随后化回了狐形，抬步离去。
温云竹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眼角有些泛红，身后阿树唤了她一声，“温姑娘？”
温云竹回过神，快步的朝着阿树走去，只叹命运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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