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月夜心事
渝小梵盯着崖底，红色的火焰似乎吃人的血盆大口，等待着吞噬着什么。他拾起旁边的一块大石头扔了下去，，许久之后方听到一声巨响，融于火焰之中，根本看不见石头影子了。
许多年前，他的母亲也是这样，被打下悬崖的吗？
她一个人该有多绝望，救了自己兄长却不知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坟墓。她一定是充满恨意的离开这个世界的吧。
山月婆婆口中的明菱，是个多么明媚美好的女子，到底做错了什么，落得这个下场。还有他的父亲，万里行舟，也是个心系天下扶弱济贫之人，为何也死于非命？
他在崖边坐了一夜，想着没见面的父亲，惨死的母亲，还有把他抚养长大的明训，分不清到底谁是谁非。
花云与海璐在汤泉山附近路边一个隐蔽处，生了堆火，坐在一旁，两人沉默不语。
“你有没有听你母亲提起过一个人，千水元。”
海璐突然开口问道，六年了，她闭口不提这个人，可心里的结始终没有打开过，她心里还在一直埋怨当年千水元的不辞而别。
从海璐七岁到十三岁，整整七年时间，这对整日里吵吵闹闹互相嫌弃互相看不顺眼的师徒，也整整走了七年之久，海璐心里是真的把他当成师父看得，虽然没从他那里学到什么修为，可海璐喜欢和他在一起，也早已习惯了他在身边，把他当成亲人一般。而且潜移默化的也受他影响深远，从来没有人说过她像她那个全部心思都在海门都在修习仙术的爹。
那个时候，千水元是个十分轻狂之人，经常说自己要追求就追求这天下最美的女子。可他追求的女子并不喜欢他，早已嫁做他人妇。
海璐突然想到，他说的曾经喜欢过追求过的，会不会是当时仙门第一美人，藏瑶。
看花云这张貌比潘安精美绝伦吸引万千少女的脸，就知道藏夫人年轻的时候得有多美貌动人了，千水元那个浪荡之流，喜欢她是非常有可能的。
“水千元？从未听家母提及过。”
花云不知海璐为何突然提起此人，水千元，他是听过的，厌狄仙人的师弟，逛荡不羁，修为颇高。为何海璐会认为此人和母亲有关系？
看着海璐失望的脸，花云忍不住说道，
“等我回去了，我向母亲打听一番，若是有消息再告诉你。”
海璐只嗯了一声，便低头看着火堆，不再说话。
花云看着海璐心事重重的样子，有心想开口同她讲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自小便在花不语严格的教导下养成了少年老成的性子，如非必要，是不会轻易开口与人闲谈什么话的，不像渝小梵那般自来熟，见谁都是一副笑脸，没话找话也能说上半天。何况眼前的海璐，仍然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他见海璐时身边总是有明月明简渝小梵等一堆人，很少单独和海璐如此安静的呆着，也难得见海璐安静的样子，更加不知道说些什么。
沉默的有些尴尬之际，海璐却忽然开了口，
“花云，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花云思索了良久，摇了摇头。这里的风很轻柔，夜很静谧，风吹过松林的声音像深远的古琴一般动听，眼前的堆火很明亮，此时此刻，他想不到自己还想要去什么地方。
“我小的时候想和某个人一样，行遍大江南北，哪里都想去。海门被灭的时候，我很想回雨花台。今天早上躺在床上被你们逼问渝小梵下落的时候，我很想去枫叶湖边。现在，现在，”
明月看着眼前的火堆上不断跳跃的火苗，停了停，继续说道，
“现在，我很想回明楼。我想念明月，明简，还有渝小梵。我甚至想念总是板着一张脸的明训。你说，我们还能回去吗？”
花云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被什么搅动，又酸又涩，百般滋味，不知如何形容。
我们，海璐口中的我们，一定不是自己，他与明楼无过节，随时可以走一趟。我们，是她和渝小梵。
花云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去妒忌受了莫大冤屈被天下人误会的渝小梵，可是，他真的很想开口问一问海璐，为什么不是自己？
自己与海璐是姻亲，他虽不自傲，但也自问从小到大没有输给过谁，一直都是所有人眼中追之莫及的佼佼者，为什么海璐选择的，不是自己？
难道仅仅因为，渝小梵先认识了她？
可他开不了口去问海璐。
“等有一天真相大白之时，你们会一起回去的。”
“是我们，还有你，还有广慕和南北，我们可以一起去明楼，他们不是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吗，明月和明简一定会很高兴我们回去的，明训嘛，无视他就好了。他也就只敢罚渝小梵跪思过堂，我在明楼也胡闹过许多次，可他就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对渝小梵明简他们说上几句，从来没拿我怎么样过。”
海璐逐渐高兴起来，眼里也有了光。
“你知道吗，这是我的梦想。”
“可我是要回雨花台的。”
海璐抬起头看了眼花云，不满花云打断她的梦想，却转眼一想，他说的是实话，
“你这个人真的很是无趣，非要在我做梦的时候给我浇上一盆冷水吗。”
海璐拿起一根枯枝，扔进火堆里。
“我小时候见过你的，你爹带着你来雨花台的时候，我躲在墙后，偷偷看过你。我那个时候很高兴，你长得可真好看呐，我心想这个人就是我将来要嫁的人，若是真嫁给这么好看的人，我也不吃亏啊。”
海璐回忆起小的时候，透着一股历经沧桑后的云淡风轻，她继续笑着说，
“后来你第二次来雨花台的时候，我爹就把龙泉剑给了你，我当时也在场的，就在扶桑旁边。可你一眼都没看我，我那时就知道，你对我是没有一丝好奇的，你对手中的龙泉宝剑的兴趣远多于对我的兴趣。我那时候可真的是天真无邪，什么都不懂，还以为只要好看，我就会喜欢。”
海璐笑了笑，
“你别误会，你现在还是最好看的最优秀的，桥北一枝花嘛，还是有一大片的姑娘暗暗恋慕于你。只是我却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扒着墙偷看你，被你的倾世美颜迷倒的小女孩了。”
花云面无表情，没有答话，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自己的内心翻江倒海暗流涌动。
海门的宝剑，天下闻名，更何况是海门门主海岭亲自炼制的宝剑，十三岁的花云，收到宝剑如何不欣喜激动，他那日的眼光和心思确实全都在那把新到手的龙泉剑上。
依稀记得庭内是有个小女孩，离开院子时，仿佛还笑着从身后喊他，可他并没有回首，跟随着花不语离开了。
命运就是从这里开始阴差阳错，让他错过眼前的这个对他来说，天下无二的海璐的吗？
可十三岁时的花云，根本是个还没有开窍的木头，一心扑在修习上，怎会注意到当时那个扒墙看他的小女孩。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多好，他一定会转身，对那个时候的海璐说一声，
“初次见面，我叫花云。”
可惜老天就是这样爱捉弄人，待到他心中有了海璐时，海璐想回的，却是那个有明月有明简有渝小梵却没有他的明楼。
“花云，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嗯。”
“你怎么都不问我什么事？”
“你又不会叫我杀人放火，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无论什么事，他都会愿意去做的。
“我希望，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放弃渝小梵。”
“因为你是一枝花啊，你是天下少年英雄的楷模，你是正义的代表，你是能让他重回光明的希望，最重要的是，你是他很看重很喜欢的人，如果连你都放弃他，他会很伤心的。你不知道，被身边在乎的人放弃，是一种多么难以愈合的伤。”
“你放心，我不会的。”
“那就好。”
夜凉如水，汤泉山巅崖边，汤泉山下林间，皎洁的月光能照的亮所有少年少女心中或深或浅的心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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