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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不速之客(一)


  软红香里步莲轻·贰·不速之客

  那年是盂国刑二世明宗皇上位的第十五年,四月末尾,当时盂国还尚且没有太多的妖魔鬼怪霍乱,虽说偶尔有孤魂野鬼在那些不起眼的阴暗之地作祟,倒也称得上是国泰民安,举个例子,比如城南,交杂的市井小路,随处可见的山楂花,虽未至九月与十月山楂成熟之季,却已然是一副人挤人的场面,客栈以及裁缝铺子,还有胭脂珠宝店皆是白墙乌瓦的商户,一户紧贴着一户,一户赛一户的华丽高大,漆着褐色漆浆的一扇扇门窗外悬挂着鲜红的灯笼,而这些灯笼如同江南水墨画中偶然点下的一点丹青,美不胜收,偶尔从敞开的窗户里飘出缕缕烟香,随窗外微风荡然消散,风过并非无痕,抚过系有各色锦缎的铜铃发出悦耳动听的脆响,不过行在街道上的人却是很难听见了,因为白昼里街道的声音嘈杂无比,吆喝声、叫卖声,呐喊声络绎不绝,偶有刺耳的斥骂之声传入耳中,也毫不稀奇,也没多少人会为此驻足去看,不过,这位可不一般了,一出来便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你娘了个腿儿的!小兔崽子,你给你老子站住!”众人闻声而望,只见那狭窄的街道上一个又肥又丑的胖子拨开密密麻麻的人群追着谁,那时烈日炎炎,他跑得汗流浃背,脸都泛着不正常的红,豆大如雨的汗滴随着他无力地奔跑砸在了石块街道上,手指颤颤巍巍指着前边那个身形轻盈身着粗布红衣的男子,“你……你站住……别跑!哎呦——”谁知他左脚一软一个踉跄就扑到了地上,正午日头正大,地上的温度别提有多烫了,他这一扑摔地上,衣裳脏了些划破了些还不打紧,可那着地的手掌心和鼻子被这滚烫的地面擦得破了皮可就不怎么样了,而且他这一跤摔得还真挺不轻的,声音巨响到好似那石块的地面都紧跟着他抖了三抖!“你站住……”这胖子匍匐在地上趴着用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嘶——”疼的他倒吸一口冷气。

  “就这点儿能耐你也想把我追上啊?”原本灼眼的阳光此时被来人遮挡只剩一片阴影,那倒在这地上的胖子一听这人的声音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握紧了拳头就想往那来人的身上砸,可不过拳头还没碰到那人一根汗毛就在半空停了下来,不止他的拳头,他整个人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头都还没抬起来便动也动不了了,只能看见他缓缓蹲在自己面前,脚上穿着一双沾着泥泞尘土,黑面白底的靴子,外边那件粗布暗红色的衣衫也似乎因时间太久而有些脱线,不过这些都不再是重点,重点是他现在斗鸡眼所聚焦的地方,似乎是一张不大不小的白纸,不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动不了了是吧?”看不见此人的脸,却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屑的意味,不过胖子正困惑自己为何动弹不得,根本没空顾及他,“这样吧!你把这一千两银票送给我,并且发誓不再追我,也绝不报官,我就让你动,如何?”

  “……”

  “啊……对了!我忘记你不能动了,那这样吧,你若同意,你便眨眨眼睛,我看得见。”男子话音刚落,那胖子便贼溜溜地转了转自己的眼珠子,管他的,先答应他!胖子立马眨了眨眼睛,因为趴在这地上着实是烫的不行了!那肥大的肚子也似快要烤熟了一般,难受至极!

  “那可说好了!你若反悔,我便让你在这地上趴个三五天!”那胖子听了忙不迭又迅速眨了几下眼睛,郝书生看了看他才将他额头上那张符纸给撕了下来,可那胖子身子骨一能动弹便立马反悔!将那未出完的拳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红衣男子的脸冲了过去,嘴里还不满怒骂,“趴你娘个腿儿!”他这一拳终于是碰到了,可惜碰到的不是那男子的脸而是他的手掌中央,还伴随着一声细微的纸张响动的声音,胖子额头上冷汗直流!

  “噗……”那男子嘴角一弯忍不住笑了起来,还忍不住伸出手去在那胖子的脸上拍了几拍,声音响亮,那胖子脸上虽不能动但心里早就气炸了,想他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等羞辱!?而今却被这么个毛头小子给欺负了!?可他确实被欺负了,这小子不知哪里学来的邪门歪道,画得这符纸一贴在他身上他便动都不能动,“就知道你会反悔!”红衣男子拍完了他的脸还嫌弃的在那胖子的衣服上蹭了蹭,“啧啧啧……你看看你这脸,油光满面的,平日里怕是银两多到山珍海味没少吃吧!?”红衣男子抬起了他的下巴来仔细看了看,随即便满心嫌弃的一把甩开,站起身来跺了跺脚,拍了拍手便转身离开了,用麻布缎带高高束起的发尾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摆,他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来看了看,回头瞟了那胖子一眼,那胖子见他离开想叫却叫不出来,只能拼了命地眨着眼睛,男子顿住了脚,朝他弯起唇角一笑,“你刚不是想趴我娘的腿儿吗?那你就趴着吧!不过我可告诉你,你得是要白趴了~”红衣男子背对着太阳,眼睛弯弯的,直直望进那趴在地上的胖子眼里,却不知为何,看得那胖子不寒而栗……

  “毕竟……我没有娘……”

  正午喧闹的大街,周遭的人围着他们窃窃私语却不敢靠近,离得也远远的,不过红衣男子不以为意,看着那胖子轻笑一声后继续扭头就走,行人纷纷给他让路,闲言碎语落入了他的耳中,他同样不给予理会,照走不误!

  “书!书生哥——今日抢了谁的银两?”

  一五岁小娃吃着一块蜜桃酥,从街角里走出来时便看到了郝书生,眼睛瞪得极大,狼吞虎咽将那块蜜桃酥咽下肚便包紧了手里装着剩余的几块蜜桃酥的油纸连忙向他跑去,小不大点的身影穿着一身灰色麻布衣踩着一双看似新做好的鞋跑得贼快,大鼻涕甩着快流到嘴里了也不管,一把抓住郝书生握着一千两银票的手臂,眼睛都快放光了,郝书生都不由地嫌弃了起来,挑了挑眉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戳着他的额头就将他推出去好远,惹得这小小人儿不满地噘嘴,“小气鬼!我又不要你的,你就给我看看嘛!”

  郝书生一把拍掉了他挥舞着想抢银票的双手,弯腰捏了捏他的脸,坏笑了起来,“唐独秀啊唐独秀!就算你再怎么说,这银票我都不会再给你看了!你啊——就死了这条心吧!”他松开了捏着他小脸的手改换到头顶,轻轻弹了弹他在头顶用红绳扎着的小辫儿,“还有啊!赶紧把你大鼻涕擦了!都快落得嘴里了,恶不恶心啊?”郝书生瞪他一眼,朝他挥了挥手。

  “书生哥!你就让我看一眼呗!求你了……”唐独秀一听立马抬起手便将那两桶大鼻涕给擦在了那麻布袖子上,给郝书生瞧去了立马想退避三舍,可惜唐独秀根本不给他那个机会,两手死死拽住了他的袖子晃了起来。

  郝书生被他烦的不再往前走了,无可奈何地挑眉瞪着他,本想训斥他几句叫他老实点,不过,唐独秀生的极为可爱,就算他鼻涕邋遢,不怎么爱干净,可看着那张稚嫩的小脸郝书生真就是有气没处发了,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扫了唐独秀手里的那个油纸包一眼,不由疑惑,“你哪来的钱买蜜桃酥?”

  唐独秀看了手里的蜜桃酥一眼,举了起来,由于太矮了,只递到了郝书生的胸前,“这是爷爷叫我给你的,不是我买的!”

  郝书生看了一眼那蜜桃酥拿过来掂了掂,又扫了一眼那上边绑着的麻绳,嘴角悄悄弯了弯,他挑了挑眉毛瞅着唐独秀,“这可是徐记的蜜桃酥?怎么掂着分量有些不对?”

  唐独秀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摇着小脑袋解释道:“是……是爷爷在别处买的……我……我只不过跑个腿儿给你送去……谁知……刚巧在路上便碰见了……”

  郝书生挑挑眉点了点头,“啊~原来是这样啊!”

  “嗯!”唐独秀以为郝书生当真信了他的话,举着蜜桃酥的手臂便伸地更用力了,可谁想郝书生一个又快又急的脑瓜崩弹在了他的脑门上,害他犯懵,“你真当我傻啊!?哪家店卖东西都不会把麻绳绑成这种丑样吧?跟给那街头野狗啃了似的!”唐独秀还没反应过来,那郝书生便抱臂在前对他一顿数落。

  可惜唐独秀还想着挣扎几下,可眼神飘忽不定的也不敢直视郝书生了,“是……是买的人多……没顾得上……好好包扎……才……”

  唐独秀想给自己辩解,不过郝书生可懒得再听了,一把拿了他手里的蜜桃酥解开吗那歪歪扭扭的绳子,拿出一块来就往嘴里塞,边走边吃,嘴里还发出一声低笑“行了,你若想解释,还是先把你嘴角上的残渣擦干净了再说吧!没准我还会信几分。”唐独秀一听立马用手擦了一把自己的嘴,脸上蹿起两团可疑的绯红,这有些黏腻的颗粒感,可不就是刚才自己狼吞虎咽偷吃时留下的,这下唐独秀可真是没法儿解释了,几步小跑到郝书生身边,怯怯的用手拽了拽他的衣袖,“书生哥……我,我是没忍住,吃了一块,对不起!你别生我的气!”

  “……”郝书生低头瞪他一眼,似乎当真是生气了。

  这一瞪可把唐独秀给瞪急了,怕郝书生动了怒再不理他,声音里都有着略带了哭腔,“我!我这次真的没有骗你!我只吃了,只吃了……书生哥……”话还没说完便瘪了嘴,作势要哭。

  “噗~”都到这种程度了,这下轮到郝书生绷不住了,一时没忍住吃着蜜桃酥便笑了起来,回头便笑着看了一眼,一把将快哭出来的唐独秀给捞了起来架在了自己的双肩上,捏了捏他的小脸儿,将剩余的蜜桃酥塞进了他的手里,“行啦!我没生气!逗你玩呢!不就偷吃了一块蜜桃酥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嗯,不过……”郝书生正色道:“爷爷叫你给我的你可以偷吃,不过让你给别人的,你可千万不能动一点,知道了吗?”

  一听这话,唐独秀心里有点委屈,“我只吃过你的,爷爷叫我给别人的东西,我从来都没有动过的!”

  郝书生挑了挑眉,好家伙,看来这小兔崽子就是把我郝书生给盯上了,我看我平日里就是太惯着唐独秀了,郝书生想想,其实确实如此,这么久以来,没听说过唐独秀平日里抢谁的偷谁的,可到了自己这儿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平日里的唐独秀跟他随便抢吃抢喝不说,还从他眼皮子底下偷了不少定身符纸,年仅五岁便成了孩子王,七八岁的就不说了吧,连十几岁的都服服帖帖跟在他屁股后边瞎胡闹,拿着芭蕉扇给他扇风递水,显得他倒还真像个帝王!不过……郝书生想了想,以后还是少惯着他为好,定身符也还是藏在他摸不到的地方为妙!

  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的鼻尖上,郝书生用手擦了擦,定睛一看便心生无奈,不由地叹了一口气,“你嘴巴是漏的吗?都吃我鼻子上了!能不能劝劝自己?嗯?”

  唐独秀刚巧吃完蜜桃酥,擦了擦嘴,并不打算回他这个问题,相反倒是有件事使得他极为在意,用那双油乎乎的小手抱紧了郝书生的脖子,低头看着郝书生额前有些杂乱却柔软的碎发,“书生哥!我方才出了路口见一胖子被你符纸定在了地上,他是谁?”

  郝书生想了想那胖子便觉着有一股子火气由心而生,边走边说愤愤道:“那死胖子是城南西街高家的女婿,不在咱们城南住。”

  “咦?”唐独秀不禁困惑地挠了挠头,“那书生哥为何抢他银票?还使的定身符将他定在那么滚烫的地上?可是他犯了什么事儿了?”

  “废话!他若是好人,我怎会如此待他?”郝书生皱着眉头,极为不悦,“其实这事儿你还尚小,不必知道,况且,事发时还没你呢……住在咱们城南西街那高老头的女儿,嫁给他有十年了,当初嫁他的时候他一无所有,待高老头家女儿要多好有多好,可自从他前年做生意挣了些个钱以后便对人家处处挑刺!这还不够,还心情不好时打骂责罚,还出去……去……呃咳——”郝书生假意低咳一声,将某些事带过,惹得唐独秀困惑犯起了糊涂。“最后还害得高老头的女儿不得已逃回了家,你说这还是人吗?”郝书生仰头望了头顶的唐独秀一眼,虽说是在询问,可其实是想唐独秀同意他的观点。“所以,趁他此次来城南找高老头一家挑事生非,我自然也是得给他些颜色瞧瞧的!一千两银票,算是便宜了他了!”

  “嗯……”唐独秀瘪了瘪嘴,将一根食指放到了自己口中蹙眉思索,“我虽年幼,不懂什么男女婚配,但爷爷对我说过,将来若是娶了妻子,是定要待她好好的,女子随夫,是为了夫君,舍了……嗯,自己本家的……爷爷,是这么说的!”

  郝书生愣了愣,因为对于五岁的唐独秀能说出的这番话还是略微惊讶的,于是一扫方才的不快,笑了起来,“你倒记性好,哈哈哈——”郝书生忍不住抬起一只手来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好生喜欢,“那你可要记一辈子的,往后遇到心上人,可要拿出一万分的好待人家啊!”

  “唔……可是书生哥,一万分的好,是多好?”唐独秀看着那天空,挠了挠头。

  “噗……傻小子……”郝书生弯起了唇角,温柔地笑着,四月末尾的微风,吹的他衣摆轻轻晃动,迎着那灼目光芒,有些睁不开眼……

  “就是把你的整颗心呀,满满当当的,装的全都是她。”

  “那……那我会不会很痛啊?我的心才这么大一点点,而她有那——么大!”唐独秀激动地用双手比划了起来,心里略微害怕,因为觉得,要在心里装一个人,怎么可能装得下……

  “不怕!”郝书生笑笑,将骑在自己肩膀上的唐独秀用力掂了掂,大着步子往前走着,“等你长大了,你的心啊,就能装下了,你现在啊,还是只管想着怎么吃怎么玩吧~”

  “嗯……那书生哥,咱们现在去哪儿啊?”

  “去高老头家!把这银票给他女儿送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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