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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平定王室


  重耳看完奏章时,已近三更,看着平戎睡下了,带了个内侍往建章宫来。到了门口,重耳朝门人摆摆手,示意不要进去通报了,自己直接走了进去。几个宫女正准备将大殿内的油灯熄了,关闭宫门,忽见重耳来了,忙过来行礼。

  重耳进了内寝,见殿内冷冷清清,只有燃烧着木炭的火盆内,发出毕毕剥剥地声音,案上一盏孤灯,怀蠃正坐在书案边,低头往竹简上写着什么,连重耳进来也没有知觉。

  重耳轻咳数声,怀嬴方才惊觉有人,见是重耳,掷下笔,起身来行礼。重耳在书案边坐下,往火盆里添了两块木柴,道“三月的天气,夫人还要用火盆么”

  怀嬴搓着手道“时令上虽已过了春分,到底夜间还是有些寒凉。”

  重耳见床榻上散乱地放着金钗和玉簪,几匣子打开的脂粉和胭脂,也零乱地摆放着,显然怀嬴刚刚等过重耳,见重耳迟迟不来,料想今晚是不会来了,又胡乱地卸了妆。

  怀嬴脸上却只是一如既往寡淡的表情,语气平淡道“主公怎么这么晚还过来,平戎妹妹刚生完小公子,主公理应多陪陪她。”

  “寡人有几天没来了,过来看看夫人,你在写什么”

  重耳拿过书案上的竹简,见上面写的是一首诗,“挚仲氏任,自彼殷商,来嫁于周,曰嫔于京。乃及王季,维德之行。太任有身,生此文王”

  字体疏瘦,一钩一提都跌宕有致,深沉冷峻,全然不似出自女性之手。

  重耳道“此诗描写了周朝从开国之初到战胜商汤的一段情由,可谓气势恢宏,磅礴之气喷薄而出,是雅乐中最为大气的一首词,叙述的文王的母亲太任和武王之母太姒,是两位贤德的后妃,端懿诚庄。太任有娠之时,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口不出敷言,所以才生下文王,文王生而明圣,太任教之,以一而识百,文王治外,太任治内,国昌民安,成为后世的佳话。”

  “主公说得极是,臣妾闲来无事,晚间又无睡意,写着打发时间而已。”

  “夫人若是将太任和太姒的生平写成女训,让后宫诸女日常研习,到是一件美事。”

  “主公提醒得是,臣妾也正有此意。”

  两人默然坐了片刻,看着火盆内的炭火明明灭灭,一时无言。

  怀嬴道“主公这几日披阅奏章至深夜,可是政务繁忙”

  重耳想起今天狐偃和自己议论的事来,随口道,“今日寡人有一件事拿捏不定主意”

  “臣妾鲁钝,愿闻其详。”

  “夫人也知道姬郑因姬带之乱,避难至郑国吧,舅父今日劝寡人出兵平定王室动乱,帮助姬郑回到洛邑,夫人觉得如何”

  “臣妾当日在秦国时,曾听君父向百里奚请教如何才能成为霸主,百里奚说,成为霸主需有霸主之信。君父问,何为霸主之信,百里奚回答,国人爱之,邻国亲之,天下信之,这就是霸主之信。君父又问,如何才能获取霸主之信百里奚说,先修自身,然后修于国,最后成为天下先,才能成为天下霸主。”

  见重耳频频点头,怀嬴又道“主公流亡在外十九年,不正是修养自身的德行吗,主公大德既成,成为一国之君,然后修政于国,使晋国大治,如今周天子有难,正需要主公这样的国君出来维护大局,这是成为天下先的好时机,主公有什么可疑虑的”

  “夫人一番话,让寡人受益非浅,秦君是有道明君,夫人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也是明训识理。”

  第二日,重耳上朝,决定采纳狐偃的建议,出兵帮助姬郑平乱,众臣纷纷赞成。

  重耳点起左右两军,任命卻縠为左军将,颠颉为左军佐,赵衰为右军将,魏犨为右军佐,一通检阅后,为众将士置酒饯行。晋军按照重耳的计划分兵两路,左军前往温地围攻姬带的叛军,右军到郑国迎接姬郑。

  临行前,重耳接到奏报,姬郑向天下诸候广发贴子,让诸候国帮助自己驱逐姬带,可响应者寥寥无几,唯有秦国接到姬郑的信件后,决定帮助姬郑,秦任好让人带了军队前往洛邑平定叛乱,此时已率军赶至黄河边上。

  狐偃进言道“主公可还记得当初郑国和虢国共同出兵帮助王室平乱的事当初两国打退了姬颓叛军,扶周惠王重新坐上天子之位,周惠王对两国国君大加赏赐,给了郑伯鎜剑,给了虢公酒爵,郑伯却觉得周惠王赏赐不公,厚此薄彼,从此对周惠王耿耿于怀,导致郑国和王室长期不和,所以此次咱们出兵勤王,不宜再让别国插手,以免再次引起纷争,不如请主公派人劝说秦君,请他退兵,此次平乱,靠咱们晋国一国之力足矣。”

  重耳便派出胥臣,让其前往秦国军营劝其退兵。秦任好本是应了姬郑之请出兵,并没有做他想,见晋国已经出兵勤王,便依胥臣的建议,退兵回国去了。

  赵衰和魏犨带领右军前往郑国,接到姬郑后,将姬郑送回洛邑,因姬带和隗后逃至温地,此时的洛邑城由周公和召公暂理国政,两人本就不满姬带所为,只因姬郑不在国中,不得已听从姬带等人号令,不过是左右观望而已,如今见晋国大军带着姬郑到了城下,哪里还敢抵挡,打开城门,将姬郑和赵衰一行迎进城去。

  姬郑重新坐上王位,宣布大赦,除了姬带手下几个带头作乱的,所有人等一律不予追究罪责。

  卻縠带领的左军则带兵围攻温邑,一连攻打了几日,姬带支持不住,派人向狄人告急,请求狄人出兵相助。不想重耳早就派人到狄,用了钱物贿赂狄人,狄人重利不重义,遂与重耳约定,不出一兵一卒相助姬带。

  温邑城中的人本都是周朝的旧民,虽迫于姬带的命令,与晋军作战,听说姬郑已经在洛邑复位,根本无心作战,不待晋军全面攻城,姬带手下的将领们就打开城门投降。姬带带着隗后仓惶出逃,意欲奔逃到狄,却被晋军拿住了,押到了军营。

  魏犨下令将两人乱箭射死,事毕后才来向卻縠禀报。卻縠不悦道“魏将军未免太过鲁莽,这两人说起来毕竟是周天子的宗亲,你如何把他们都杀了,让我如何向周天子交待”

  魏犨道“姬带犯上作乱,罪无可赦,若交给周天子,周天子必定要避讳杀弟之嫌,反不好下手,不如咱们就说姬带被乱箭射中而亡,替周天子了了这桩心事。”

  卻縠也无话可说,将姬带和隗后的尸身带回洛邑,姬郑洒了两滴泪,命人厚葬了。

  晋国因及时平定了动乱,一战而胜,消息传播到诸候各国,令天下大为震动。姬郑也因重耳平乱有功,请重耳到洛邑朝见受赏。

  重耳临行之前,狐偃来见重耳,道“主公此番立了不世之功,周天子召主公前去,必定重重赏赐,不知主公可想好了要什么赏赐”

  重耳道“王室早已国库空虚,如今遭此一番大乱,更是不堪其弱,哪里有多余的钱财来行赏赐”

  “主公可别忘了,咱们此番出兵为的是向天下人证明道义两字,所以咱们要的不是周天子的钱物,要是周天子的威势。”

  重耳不解,“舅父的意思是”

  狐偃向重耳细叙一番,重耳点头答应下来。

  重耳来到洛邑,王室虽已衰弱,气势尚在,依旧是殿阁恢宏,楼宇层叠,只是在周天子下令节省开支后,一切礼仪从简,宫城内有些萧索之意,但姬郑还是尽力铺张,以公候的规格款待晋重耳,重耳向姬郑敬谢不止。

  姬郑道“姬带之乱,令孤家痛心疾首,数十年前,姬带便对王位有觊觎之心,夺位失败后逃至齐国,孤家念在手足之亲的份上,又将他召了回来,不想他竟然忘恩负义至此,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令孤家十分寒心,幸得叔父出手相助,孤家才安然返回,叔父为王室立下赫赫功勋,必为后世所称道,为天下人所景仰。”

  重耳道“辅佐王室,承命天子,本就是我晋国应尽之义务,当年文王建立周朝时,召集天下诸候,立下盟誓,尊奉周天子为天下共主,随时听其号令,驱驰左右,我一日不敢或忘,如今大王有难,我怎可袖手旁观”

  姬郑叹道“齐桓公死后,楚蛮一国独大,天下诸候虽多,却分崩离析,自顾不暇,纷纷投靠了楚蛮,如今叔父能够重返晋国,并将晋国治理得井井有条,大有当年齐桓公的雄起之势,孤家心里十分欣慰啊。”

  重耳也是一番谦恭之词。

  姬郑又道“孤家此番能够重登王位,全都倚仗叔父的功劳,孤家定当好好赏赐叔父,只要是孤家有的东西,金银珠玉,美女封爵,叔父尽管说来,孤家一定不吝赐与。”

  “金银珠玉,美女封爵都为身外之物,我想要一件别人都没有的东西。”

  “叔父指的是”

  “不知大王可否赐我在百年之后,以隧葬的规格入土安葬”

  姬郑变了脸色,“隧葬乃是周天子驾崩后的入葬规格,除了天子外,天下没有第二人可以使用,叔父没有周天子的名份,却享用周天子的敛葬规格,岂不是僭越礼制吗,传出去岂不有损于叔父的贤名。”

  姬郑拒绝重耳的要求,原也在重耳的意料之中,重耳便按照狐偃所教的,向姬郑行礼谢罪。

  姬郑见重耳一脸失望之色,道“孤家虽然给不了叔父隧礼的墓葬,但是孤家也不能让叔父空手而归,孤家将王畿内的温、原、阳樊、攒茅四个邑地送给叔父,叔父看可好”

  重耳暗喜,此举正合了狐偃先前与自己商议之事,依狐偃之计,重耳送姬郑重返洛邑,姬郑必然要倾囊酬谢,而如今王室内库空虚,金银珠宝是再也拿不出的了,天子若不愿赐予隧礼,只能以土地相赠,如今果然不出舅父所料。

  重耳向姬郑再次跪谢行礼。

  宴席过后,姬郑安排重耳当晚在馆驿歇息。卻縠和赵衰将军队先驻扎在王城外,晚间也过来面见重耳,听说周天子赐了温、原、阳樊、攒茅四邑,都是喜不自胜。

  卻縠道“主公若能得到这四地,便可在中原有了立足之地,前去卫国、郑国等就不必再绕途太行山了。”

  重耳道“寡人也是这个意思,若能得此四地,将来可从中原直接进入郑国,与楚国交锋,少了军队迂回奔波之苦。”

  正说着,士兵来报说周天子派了使者前来求见,重耳命请进来,此人一进屋,重耳未免吃了一惊,但见此人中等身材,两撇山羊胡,小腹微腆,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正是那个万卣。

  颠颉一见万卣就气不打一处来,右手按住了剑柄,喝道“好你个奸滑的贼子,老颠上次放了你一马,今日怎么又找上门来了,可是又想行坑蒙拐骗之事”

  重耳道“颠将军不可鲁莽,他是周天子的使臣,夜晚来见寡人,想来必有要事。”

  万卣嘿嘿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小臣和公子不过数年未见,公子从一个流亡的落魄之徒,摇身变成为了晋国国君,此番还帮助周天子重返国都,立下不世之功,当真是令人出乎意料,小臣曾经多有得罪,今日除了传达周天子的诏令外,特来向晋候赔礼致歉,晋候是贤德君子,想来不会怪罪小臣吧。”

  万卣说着从怀中取出玉佩,正是从重耳手上骗去的那枚垂棘美玉,万卣道“小臣有眼不识泰山,今日将此玉佩物归原主,此玉佩虽然几经波折,但归还得还不算太迟。”

  颠颉啐道“别以为讲几句斯文话,归还了东西,就能把以前的事一笔勾消,你做下的那些卖俏营奸的事还少吗,我老颠到要去周天子那里问问,是不是他借你的这个胆。”

  重耳挥手道“以前的事寡人也就不与你计较了,刚才使臣说还有诏令要传达,不知是何诏令啊”

  “小臣奉周天子之令,前来转达周天子的几句话。”

  “哦,愿闻其详。”

  “周天子已经将温、原、阳樊、攒茅四邑赠给晋候,但周天子说了,这四邑的地契和印信并不在他手中,晋候若要取得四邑,还需自己想办法才好。”

  重耳一愣,“既无地契和印信,让寡人如何收城,难道仅凭周天子的一句话,城中守将便会乖乖的纳城投降吗”

  万卣慢条斯理道“此事说来话长,这四个邑地,连同周边的絺、隰成、向、盟、州、陉、愦、怀十二个邑城,原本都是苏忿生的封邑,周桓王在位时,苏忿生是周朝的一名司寇,后来苏忿生与周桓王失和,苏忿生一怒之下离开洛邑,回到了自己的封地。苏忿生在自己的封地内筑城练兵,招募武勇,自立为君,宣称从此不再臣属于王室。周桓王大怒,下令派兵攻打温邑,却数次都无功而返,最后只得任其自去。后来周桓公与郑庄公作交易,将这十二块邑地与郑国的四个城邑交换,郑庄公不知其中缘由,将郑国的四个城邑给了周桓公之后,才发现这些地方由苏忿生把守着,根本就收不回来。郑庄公遂多次派兵攻打,数年下来,不过打下了两个城邑,却损兵折将,耗费甚多,剩下的十个邑地郑国便也放弃了,所以周天子虽将四邑给了晋候,但并无凭证,晋候若想真正取得城邑,还需自己想法子。”

  重耳和赵衰,卻縠等人都是面面相觑。

  魏犨道“如此说来,周天子给的只是一个充饥画饼,白让人空欢喜一场”

  万卣道“话也不能那么说,毕竟有了周天子的许可,如今晋候才是这四个城邑的合法拥有人,晋候若想实际控制城邑,慢慢图谋也不迟,毕竟苏子的后人也不能千年万载占着城邑的。”

  看着重耳瞪目结舌的样子,万卣笑道“其实晋候也不必过于忧虑,小臣看晋军军容肃整,纪律严明,或许当年郑庄公打不下来的城邑,晋候一打就打下来了呢。”

  重耳原想谋划王室的土地,不料反被姬郑谋划了去,气结之余,心头升起一股傲气,仰头一阵大笑,道“还请使臣转告天子,多谢天子的厚赐,寡人一定会不负重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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