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青春环游 第二章 我的羁绊

登上六层白玉阶梯，两人并排站在忘川阁一层的门前。

        “准备好了，就推门进去吧。”北忘川对叶思璟说道。

        定了定神，叶思璟伸出双手，推开了眼前的漆木大门，并没有幻想中的佛光乍现，就像推开一座普通古寺的门一般，叶思璟跨过门槛进入殿内，看着殿内的景象，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看向身后正在关门的北忘川。

        “不要惊讶，我也没说过这里面会是富丽堂皇的呀。”北忘川似乎猜到了叶思璟的表情，并未回头直接说道。

        没错，这座大殿确实说不上是富丽堂皇，但绝对说得上是一无所有。殿内铺满了青石地砖，约莫三百来平的四方大殿内空无一物，没有佛像观音，没有香案炉顶，更没有祭奠肆仪，显得颇为空旷，神奇的是，大殿内并没安装照明设备，却很明亮，就像太阳穿过阁楼直接照射进来一样。

        叶思璟咽了咽口水，迷茫地问道：“那么我现在需要做什么呢？”

        “不用特别做什么，走到大殿中央就行。”北忘川关上门转过身来说道。

        叶思璟点点头，向大殿中央走去，大殿中央的地面上雕刻着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圆形龙纹图腾浮雕，冒着淡淡的青光，回头看看北忘川，北忘川仍旧站在门口，朝叶思璟点点头，示意让他走进去。

        叶思璟走到图腾边上，思索片刻，眼睛一闭，一步跨入其中。叶思璟跨入的一瞬间，原本冒着淡淡青光的图腾浮雕突然亮起金光，整个大殿似乎也被图腾的金光照亮，叶思璟抬起头，感到一阵眩晕，空旷的大殿瞬间被各种回忆的景象充满，如走马灯一般展现在叶思璟眼前。

        “哦哦，叶思璟你的故事还挺多嘛。诶，你看，这是小学三年级国旗下讲话啊，那会儿不是挺可爱么，现在怎么成了糟老头儿了？”北忘川来到叶思璟身边，对着殿内的回忆指指点点。

        “呃，陈年往事，不值一提，这不显示我还想不起来呢。”叶思璟摸了摸头不好意思道。

        “哈哈，你不用不好意思，忘川阁能让你看到的是一定是在你生命里有意义的羁绊。”北忘川并没有笑，而是颇为正色地为叶思璟解释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忘川阁的第一层所展示的是财富与名誉的羁绊，很讽刺吧，多数人倾其一生所追逐的竟是生命之轻，来，拿着这个。”说着，北忘川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水晶球递给了叶思璟。

        叶思璟接过水晶球，轻轻地在手掌上把玩着。

        “看看你周围的画面，这些羁绊明暗各异，越是闪亮的画面对你的羁绊也就越深，可以确定的是对你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经历，或许有些场景你已经不记得了，但并不妨碍它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你。你手中的水晶球，可以搜集这些羁绊，你需要亲手把它们都放进来，作为摆渡人我会陪着你，你要是愿意，也可以跟我说说你的故事。”这一瞬间，北忘川变得更为郑重，言语间透露着他对每一位亡者所谱写的生命之意义的尊重。

        叶思璟点点头，向这位有些桀骜的灵魂摆渡人表达了谢意，握着水晶球向一个个羁绊画面走去。

        “先看这个，小北兄弟，这次国旗下讲话是我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发言，我们小学要求四年级以上才能当大队长，我是唯一一个在三年级就当上大队长的小学生，你不知道，我们小学大队长权力可大了，我还能巡查高年级的晚自习，同学们对我都是客客气气的，你别说当时觉得自己可厉害了。”

        叶思璟一边说着，向着空中的画面伸出左手，画面似乎感受到叶思璟的动作，瞬间模糊化做颗光粒，像一只萤火虫悬在手心，叶思璟轻轻地将“小萤火虫”放在水晶球上，在它钻进去的一瞬间，叶思璟感觉心头一紧，很难描述的一种感觉，有一种不留遗憾的满足，混杂着些许寂寞与空虚。

        叶思璟看着在水晶球中跳动的“小萤火虫”，眼中流露出几分不舍，几十年来，莫大的荣誉和名号自己都得到过，难道还不入一个小学大队长，带着一些困惑叶思璟看向北忘川，北忘川却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叶思璟继续下去。

        “这个是我初中暑假打工的饭店，那会儿真是很辛苦啊，五层楼跑腿传菜，每小时只能挣2元钱，食堂那个大锅饭是真的香，当时十几天下来挣了有小一百块钱，可以说是我的第一桶金啊！”

        “小北，你看这个，我跟你说，我当时在校园里可是风云人物，一手打造的轻音社团还拿过市里的冠军，要不是大三出国了，我可能就不是干金融的，说不定歌坛也有我的一席之地呢，哈哈哈！”

        “忘川啊，你看这个人，你是不知道，他跟你很像啊，我工作的第一位领导，教会了我很多，当时缺少社会经验，如果不是他，我辛辛苦苦做的项目可能都沦为他人嫁衣，奖金什么的都泡汤咯。但也因为这事儿，他得罪了领导，后来也没有再得到提拔，你说为了我一个小员工，他傻不傻？”

        “你看，还有这个也是，我的第一套房子”

        “还有这个”

        “这个”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水晶球越来越亮，殿内的画面越来越少。也不知道何时开始，叶思璟的眼泪顺着脸颊止不住地往下流。

        “忘川啊，让你见笑了。说来也奇怪，这么多年也没哭过，人年纪大了，看到些年轻时的事儿反倒容易动感情了。”叶思璟抹了抹眼泪对北忘川说道，“我有一事不解，这些关于财富与荣誉的回忆，似乎对于我后半生的记录并不多，甚至是少之又少，这已经是全部了么？”

        “我并不清楚，一切都是忘川阁准备的，至于你说的后半生的财富与荣誉，它对你来说是一个事件还是羁绊，这我更是不得而知了。”北忘川打了个机锋，“我们继续吧，后面还有几层，别耽搁了。”

        依旧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思璟收下了殿内最后一个画面，这一刻，他并没有感到难过，甚至感到满足，如同再次走过一生，所有的画面都提醒着叶思璟，他曾经活着，活得有意义。

        叶思璟握着手中透亮的水晶球，走回到大殿中央的图腾处。

        “忘川，我似乎理解为什么会有恶鬼了，他们不是恶，是不舍吧。如果有一天有人要把自己的一切抹去的话。”

        “没有人能够将任何人抹去，摆渡人会记得，忘川阁也会记得，你不觉得这也是一种永恒的存在么？”

        叶思璟笑了笑，又紧紧握着水晶球的手掌。

        “我们接下来是要往上了么？”叶思璟问道，眼中露出些许期待。

        “是的，我们要继续往上走，奇怪了，一般一层搜集完后，通往第二层的楼梯应该会自己出现，为什么今天没出来，难道系统死机了？早就说了让技术部门换个服务器，早晚得出事儿。”北忘川一边说着，再次打开手里的笔记本电脑点了几下，尴尬地抬起了头，叹了口气道，“叶思璟啊，你的人生究竟是有多差劲啊？”

        叶思璟一怔，这是什么问题，我虽不敢说自己是人中龙凤，好歹也算得上翘楚了，事业有成，家财万贯，豪宅香车咦，不对，除了这些我还有什么？

        看着叶思璟陷入思考，北忘川说道，“叶思璟，我无法评判任何人的人生，至少忘川阁认为在你这一生中没有值得继续登楼的羁绊，原以为我会陪你再走一段，也许就到此为止了。别灰心，人生无法重来，但可以开始新的人生，希望你下辈子，不对，好像你转世后也记不住这事儿。哎，不知道咋说了，至少你让我创造了结单时间新纪录。”

        “难道说我的羁绊就只有财富和地位？”叶思璟感到很无力，活着的时候，这些象征着成功的东西在死后却一文不值，曾几何时，我以为只是死后带不走，今天才明白一文不值的意义，真是讽刺，颇有一些杀人诛心的讽刺小说的味道。

        “忘川，啊不，小北兄弟，不要等到死了才后悔，我现在明白了，我很好奇，真的很好奇，等不到下辈子再来到这里，忘川阁上面究竟能让我看到什么，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是为何物？你能告诉我么？”叶思璟苦笑道。

        “当你不知道你自己，你是你自己，当你知道了，你就不是你自己了。”北忘川并没有回答叶思璟的问题。“好了，事已至此也于事无补了，我们可以进入下一个流程了，双手捧好你的水晶球。”

        北忘川打开笔记本电脑念道，“前世今生，谁非过客，居者行者，终至沿门，佛即世人，当无所住而生其心，身虽已矣，忘川同在，精神万世兮，天地共瞻。”

        话音落下，叶思璟手中的水晶球慢慢飘起，散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噗”正在二人感叹之时，水晶球落回到叶思璟手中。

        “上传失败，请稍后再试。”笔记本电脑传出了提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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