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心动
眼前画面美得如画，裴安真像落入凡尘的谪仙，戚宁清了清嗓子，出声道，“你怎么来了？”
裴安眉梢一扬，那份清冷被压了下去，“怎么？我还不能来了。”
今日放榜，他自然知道戚宁在意得很，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给黑衣浪费，当然是他亲自来看看戚宁的反应，心里一想，自己还真像讨夸的小孩子，又道，“知道你好奇，提前过来告诉你。”
戚宁听裴安解释也不再说什么，问道，“洛云帆怎么样？”
“真没良心。”屋里裴安低沉的笑声听得明显，“怎么不问问我怎么样？”
“那你……怎么样？”戚宁面上表情复杂，看着面前的裴安，别扭地开口道。
“我……当然”裴安站起身来，长腿一跨，几步便走到戚宁面前，裴安身姿修长，离戚宁近后，戚宁只能微微仰着头，那双好看的杏眸直直看着裴安，裴安俯身靠近戚宁，桃花眸盯着眼前的戚宁看了看，笑道，“很好。”
说完裴安退了几步，动作又轻又快，好似刚刚那一瞬只是戚宁的错觉，她心如倏然像爆炸烟花，砰一声地散开在黄昏日暮里，急剧地跳动，躁动得不像平日。幸亏屋里未点灯，外边天色也暗了些，才未能看到她微微红起的耳垂和脸颊。
戚宁定了定神，镇定道：“那洛云帆怎么样？”
裴安背着手，唇角勾起清浅笑意，“他自然也是很好，他本就文采出众，这次科举状元也是名副其实。不过你说的那雷家书生，是榜眼。”
戚宁却是手里动作紧了几分，语气中也带了份怀疑，“榜眼？”
“雷家确实难相与的很，谁让他跟我亲爱的五弟勾搭上了。”裴安话里虽带着笑，眼神是冷了下来，唇角满是嘲讽之意。
裴麟还真是一点都不消停，这样的小把戏他都不屑与他玩，可戚宁在意，他也就将就着陪着玩玩。
“不过是蹦哒几日，让裴麟得意一下，江南雷家背后牵涉的可不少，人心不足人吞象，想借着雷家上位未免也太天真了些。至于那雷家书生，既然你说了，我必定做到。”
“信我。”裴安这两个字似乎有魔力，戚宁竟明白其中含义，不由让戚宁觉得背后有了靠山，真是件轻松的事，也难怪前世叶沁拼了命也要攀上裴麟。
戚宁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先辈所说背靠大树好乘凉果然说的不错。
信任真是件奇怪的事，她明明前段时间还躲着裴安，现在不仅与裴安合作，还稍微觉得有合作伙伴的感觉真好。
“嗯。”戚宁低低应了声，声音温软，杏眸低垂，本来锋芒的容貌混了灯光柔和了些，不知什么原因，这世戚宁身上那番脾气是洗去了不少。
“嗯？你今日怎么没说不信我？”见戚宁不反驳，还应和了，裴安倒是不习惯了。
戚宁左右是听出来了，裴安就是欠骂，活该被她冷淡，声音故意冷了下去，自己却是不知她声音清透，就算是冷下声，声音也是好听，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倒让人更想惹她生气了，“下次不信了。”
裴安笑嘻嘻地，只是盯着戚宁看，也不知道是不是能看出花来。
戚宁冷声道，“盯着我成你习惯了？”
“嗯，你好看自然要多看几眼。”裴安在一旁梨花木椅坐下来，接了戚宁的话，也不害臊，又问道，“过几日秋日宴，洛云帆也会在，那时你我身份怕是瞒不住了，你打算怎么办？”
戚宁眼里暗芒一闪，被裴安这样一问难住了，杏眸微微敛起，心里在思量对策。
一个皇子，一个侯府千金，在洛云帆看来那日一同出现在城门外的确有些心怀鬼胎，何况明面上她那日是去大严寺出了事，至于裴安，那日还未入京，若是什么也不与洛云帆说，到时候的确会出问题，联想到永安侯府和柔然就不好了。
戚宁沉声道，“洛云帆又不傻，他哪会出卖我们。”
裴安听着“我们”好听得很，话中挑刺也只是带着笑意，“你还真是相信他。不就是见过两面，通了几次书信吗？说起来我还救过你呢。”
“因为他是洛云帆，所以我信他。”戚宁声音掷地有声，清透的音色带着坚定。
戚宁斩钉截铁的一句话惹得裴安心里醋坛子像打翻了一样，空气里都透着酸味，问了句，“若是有一天，你会不会因为我是裴安，所以你信我。”
想起裴安待她好，戚宁出口犹豫了。从小从市井中听大的话说这人世间最靠不住就是有人待你好，他若是今日待你好，你便信了，若是明日不待你好了，你向谁哭去。听得多了，前世戚宁却是不信，经历了裴麟，戚宁是有些信了，自己这样，真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想着，戚宁闷闷回了句，“我希望如果有那一天我能信你。”
听戚宁语气不对，裴安没再问，只道了声，“秋日宴上，你不用担心谁让你为难，只管知道，你背后是我，为难的人不管是谁，包括皇帝皇后。”
正觉得裴安这番话突然得很，戚宁这才记起她四月已及笄，今世秋日宴上自己的婚事怕是由不得自己了，也不知能不能躲得过。秋日宴本就是官家默认的凑对，名门望族朝中重臣的家眷都会到场，皇帝也是在的，若是入了皇帝的眼，被赐婚也是常有的事，更何况为平衡朝中势力，皇帝也爱乱点鸳鸯谱，看哪两家对头，就把哪家女儿许给对家，因着这缘由，若是不想损失自家女儿，在秋日宴是万万不能出风头。
可富贵险中求，其中若是入了皇帝的眼，被皇后夸上一夸，今后的婚事又是稳了，殷朝看重门第，可得了皇帝喜爱就如鲤鱼跳龙门，跃高一层又有何难。
前世她秋日宴名声尽毁本没有资格去，可叶沁硬是拉了她去，想来是为了衬托自己的和善温婉，左右她已毁容也再出不了什么风头，叶沁也是想来在众人面前风光一番，反正她背后的叶家无用，永安侯府也难靠，倒不如搏一搏，兴许能争个荣华。叶沁心里想得美，秋日宴上戚宁虽没有碍着她，但出风头的却也不是她，而是丞相之女程碧。
秋日宴丞相之女程碧那水月舞惊艳全人，当日便被皇帝指给了那雷家书生，戚宁不由叹一声可惜，都是名门望族朝中重臣，皇帝下一道圣旨却是什么都反抗不了。
雷家书生若是真本事还好，一个状元郎也不算辱了门楣，可两年后旧事被翻出来，程碧也随雷家一齐入狱，任丞相府使什么办法也无用，最后落了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局。
裴安这番话是在隐隐告诉她，若是秋日宴上她被迫出了风头，皇帝若真有了给她赐婚的想法，她也不用理会，左右他替她担着。
裴安未称皇帝为父皇，怕是其中也有什么隐情，他与皇帝不好，若是秋日宴上冲撞了皇帝皇后，他也讨不着好。
“我说过不会让你为难，若是真的有这一出，我也得自己接下。”戚宁声音清透，话里平静坚决。
裴安这性子不当场翻脸都已是忍耐，猜想多是出口冷言冷语或者撂摊子走人，如此一来又惹得皇帝不快，她背后是永安侯府，裴安身后是柔然，终归是不好，裴安如今还有夺皇位的心思，这番若是出头，那夺嫡之路又要难走一些，重来一世她只是想让裴麟和叶沁吃苦头，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又何苦阻了裴安的路。
“自作主张，你怎知会让我为难？”裴安走了几步，拿起桌上的火折子点了灯，灯光霎时占满屋内，光线晕得裴安神色迷离，也看不出情绪，话中语气一转，掺了无奈，听着像为戚宁的婚事操碎了心，“你若是想嫁，我就不拦你了，你看看你嫁衣都没绣，是想嫁人的样子吗？”
戚宁一听裴安提起嫁衣，脾气也上来了，“我绣我的嫁衣又干你何事，不绣也是我乐意。”
估计裴安是瞧见了她藏起来的未绣完的嫁衣花样，来取笑她了，谁不知她的女工最是差劲。
“不绣也好，”看戚宁生气的样子裴安也觉得有趣，附和道，“左右你也嫁不出去。”
“裴安！你！”戚宁杏眸中已有怒意，多是恼羞成怒，她今世本也不想着嫁人，自然也不想绣嫁衣了，被裴安这样提起，心里倒是别扭了。
“你！给我出去！”戚宁指了指开着的窗，已近黄昏日暮，天昏暗下来，视线也不太清晰，有人也瞧不太出来。
见戚宁赶客之意明显，裴安笑着便真的翻窗出去了，走前尾音泄出笑来，念叨道，“不绣也好，不绣也好。”
见裴安翻窗出去，戚宁几步上前，把窗门一揽，锁了。
关了窗的戚宁才觉得她现在别扭得和小姑娘一样，裴安不过说了几句话，她便生气了。
真是沉不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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