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忘却世界 （二）存在强度

　　七天，那是在这忘却世界中，莱特在无所作为之下所能存在的时间。

　　“莱特！秋刀鱼刺身！”

　　“唉！来了！”

　　这是莱特来到忘却世界的第五天，也是他在这家餐馆当厨师的第四天。

　　对莱特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既可以获取情报熟悉这个世界，还可以顺便锻炼下自身的刀法。

　　是的，莱特所想的那个唯一的提升自身实力的方法即是提升技能等级。虽然身体三维（力量、体质、敏捷）无法改变，但技能等级和灵魂四维（精神、智慧、魅力、意志）显然不在此列。若是一个魔法师，来到这虚界就相当于平白多出了数个月的修炼时间，可莱特不是魔法师，也就只能提升技能等级了。

　　前往断天山脉所花费的半个月时间已让刀术大师的熟练度达到了50%，只要接下来的三个月每一天都不停息地锻炼，在三个月后达到20级满级可以说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若是让刀术大师再次进阶，他的实力必然可以再次出现飞跃性的进化。

　　对莱特来说锻炼刀法并不局限于使用长刀，短刀、菜刀、双刀……只要属于同一个领域就能够提升熟练度。全心生投入其中的生死厮杀的确可以提高提升的速度，但按部就班、日复一日的重复作业效率也并不差。

　　在来到这家餐馆之前，莱特对厨艺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但是……在万能巧手的神级能力下，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对厨艺小有心得，虽然还达不到能够被本源之声认证为技能的程度却也不弱于一般的厨师了。再加上他那极富欺骗性的华丽刀工，他十分自然地成为了一名厨师。

　　刀起刀落之间，一盘堆叠得十分符合美学的刺身，点缀上几点绿意便完成了。

　　不多时，从前厅处再没有传来吩咐的声音，一个体型在壮硕与肥胖之间徘徊的中年男人走进了厨房，走到了莱特身边，一脸爽朗的笑容拍了拍莱特的肩膀，称赞道：“不错嘛小伙子！一开始我还有些担心，但事实证明雇佣你真是我最正确的决定，客人们对你的厨艺……尤其是那些刺身，全都赞不绝口啊！”

　　莱特摆了摆手，微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小子我还要感谢店长您收留了我呢。能雇佣我这样既没有身份证明又没有厨艺证书的人。”

　　店长听着莱特谦虚的说辞，微笑着点了点头。不过实际上他也知道，对方耍的那么一手华丽的刀工就算没有厨师证也绝对有大把的人愿意聘用。至于身份证明？在这个忘却世界中记录身份的信息可是随时都会消失不见，没有那种东西可以说是十分普遍的事情。

　　店长挥手告辞，一天的工作可以说到此结束了，接下来也不会有人再来了吧。

　　莱特看着店长的背影却微微眯起了眼睛。他会选择这家店可以说是顺势为之。要说一家餐馆为什么会大庭广众之下招聘厨师？原因很简单，那个厨师消失了。他的菜刀、他的砧板还留在厨房内，但一切印着他信息的记录、他模样的照片无一例外全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些残渣般的他存在过的痕迹，可再没有人记得他曾经存在过。

　　厨师是店长的儿子，为什么如此肯定？那是因为莱特在厨师的房间中发现了空了一大半的照片。照片上只剩下微笑着的店长的身影，可空出来的一大块画面中只有苍凉的风景。观察店长的容貌可以发现那是一张数年或者十数年前的照片，从照片的构图来看，这大概是一张三人合照。恐怕，这是厨师年幼时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失去的部分自然只能是厨师、以及厨师的母亲了。

　　莱特成为新的厨师之后曾问过店长一句话。

　　“您记得您有过一个儿子吗？”

　　店长苦涩地笑着，笑骂道：“别说笑了，我四十多岁了连老婆都还没有，哪来的儿子？不，或许真的有过也说不定？”

　　店长的这句话让莱特眼睛一亮，可随后店长的一句话打消了他的希望。

　　“毕竟我连生我的父母是谁都已经忘记了，就算忘记自己曾经有过妻儿的事情也再正常不过。”

　　店长留在这世上的亲人再没有一个，只剩余他一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世上，想必不用多久的时间，他也要消失了吧。

　　而通过和店长的交流莱特还得到另外一个重要的情报。

　　在这个世界的人与人之间存在着一种特殊的羁绊——亲人、亲情、血缘关系。和在主位面的使役关系不同，那是强韧到能够坚持到记忆的最后的羁绊。

　　这个世界没有到访者、衍生者之分，每个人都是从娘胎里出生，残障的概率极小极小……这是一个和主位面完全不同的世界，就连运作的规则都完全不同。

　　“虚界是生命的思念之力形成的世界，或许就是因为永恒大陆上有人有过对这样世界的幻想，于是形成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一切生命都由亲代繁衍传承，但这样的规则有其弊端，一是繁衍周期过长，二是物种之间容易出现不平衡。事实上，在人类出现之后这个世界上亦曾出现过妖、魔的雏形，只是刚一出现就被人类剿灭了。若是在永恒大陆，世界规则为了平衡，定然会诱导无数到访者转生为这一种族，让其不至于灭亡。”

　　阿灵对此作出了解释。

　　莱特能感觉到，店长对于拥有一个孩子的强烈寄望。

　　店长和莱特说，生命的意义在于传承。

　　传承，这二字不知为何让莱特生出了强烈的共鸣。他不禁想起了那一天和名为诺的青年畅谈星空和未来的记忆。传承，或许这就是生命存在的意义。

　　仔细想来，衍生者和这种形式诞生的生命又能有多大区别呢？

　　“店家！有酒没有！我要吃酒！吃酒！”

　　从大门处传来了一个粗犷的大嗓门的叫喊声。

　　店长一脸无奈地转过身来，对莱特说道：“莱特，这会儿服务员们都被我遣散了，你接待下这位客人，然后再关门吧。不好意思啊……我想可能是那个在店门前徘徊了很久的人，我看他在店犹豫了很久都没进来，估计是没有钱吧，如果他真地没钱买酒，你也给他盛上吧，唉。”

　　莱特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菜刀。

　　现在才不过晚上八点钟，可在这个世界这个时间歇业却是十分正常的事情。毕竟有心情来吃宵夜的人基本没有了。门店已经关上了，店长之所以同意再开门店接待一下这位客人，大概也只是心软而已。

　　莱特走到门前，推开了大门，一个醉醺醺的醉鬼就势倒进了门里，浑身的酒气和邋遢的打扮让莱特微微皱眉。

　　莱特刚要去扶他，可是一转眼便发现他已经站了起来，跟个滑溜的泥鳅似的溜了进来，坐在了一个座位上。

　　“客人，要点什么？”

　　半饷未得答复，莱特也不恼，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醉鬼的面前等待点餐。

　　醉鬼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一个阴影罩在自己身上，抬了抬眼皮，咕哝道：“有酒就行……”

　　莱特化身成了一个合格的服务员，毫不抱怨地执行着对方的要求，在将酒坛端到酒鬼面前后，又果断地朝厨房走去——锻炼才是要紧事。

　　“小鬼！”

　　酒鬼却叫住了他。莱特转身，露出了询问的目光。酒鬼微醺着，痴痴笑着问道：“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赶紧去做吧！待在这里当个服务员可没有前途！这是一个注定要毁灭的世界，不出百年……不，恐怕十年的时间，人类持续了近万年的文明就会彻底消失了吧！呵哈哈哈！！！相比于那漫长的积累的时间，这还真是短暂啊！”

　　十年。莱特知道酒鬼所言不虚。负的循环持续下去，很快人类的社会形态就会崩溃，世界将再次回到原始时期，回到那个无智的野兽们任由环境变化而变化的时代。莱特没有再去锻炼，只是看着酒鬼的狂态默默无言。

　　“是吗？你没有特别想要做的事情吗！？也是啊！在这样的末日面前，一切的行为都没有意义，甚至原本赋予未免行为意义的对象也消失不见，自己都不知道！唉，小鬼，在你的记忆里还铭刻着谁的名字？”

　　存在强度，那并非是仅仅被他人记住就会轻易增加的数值，非是强烈到铭刻般的记忆便无法生效，这也是为什么忘却会以近乎要毁灭文明的速度扩散开来的原因。

　　或许是这原住民歇斯底里的模样感染到了莱特，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回答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和我密切相关的人并不存在。”

　　酒鬼眯起了眼睛，盯着少年尚显稚嫩的面孔，像是要从上面看出一朵花来：“哦？所以……你是被铭记的那一方咯？”

　　被铭记的一方。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一类人，即便和他人的关系并不密切却依然被铭记，这其中数量最为众多的便是——强者，比起寻常人出类拔萃的存在，无法不被铭记。无论是诸如国王那样的权势达到巅峰的强者还是个人武力极尽巅峰的强者，毫无意外都将会是最后才消亡的那一批人。

　　莱特目前还是区区无名小卒一名，自然不可能拥有闻名已久的强者的名望，但凭借铸就威名获取存在强度的确是他计划中的道路。

　　是以，他微微点头，毫不掩饰眼中的锋芒。

　　这一刻，酒鬼笑了，那是带着一点猖狂、一点鄙夷、一点无奈的笑。莱特早已注意到了酒鬼身上挎着的剑鞘，也正是因此，他才在明白了酒鬼话语中意义的情况下点头。

　　酒鬼是一个剑客，是他问鼎强者之路上必将寻访的对象！

　　酒鬼那双惺忪的眼睛一下子锋芒毕露，好像要和莱特针锋相对一般，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攀在了剑柄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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