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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表姐


  皇后出手救了季子初后,英王身边的人渐渐没了声息。江南洪灾的案子表面上看已有了结果,所有涉事官员均被处置,江南三道裁换了大批官员,梅嘉的堂姐夫却仅是由扬州刺史贬为江都县令,仍旧在扬州府任职。冒死上奏的定城县令言阙被升为交州刺史,虽直升三级,却是被扔到了罕有人迹的岭南道,跟流放差不了多少。

  不管是否有人唏嘘,这个案子一结,樊克之清闲了下来,是以今日早早就回了府。甫进墨兰居的院门,他就觉得奇怪。往日里除非下雪,不然总有几个小丫头在廊下说笑。楚蓁爱热闹,喜欢身边人凑趣。可今日明明碧空如洗,阳光温暖,院里居然连个人影也无。他边皱着眉进屋,边猜想难道蓁儿出门了?

  进了门,他先转去偏厅解外衣,又自己浸了帕子擦脸,水是温热的,却没有暖玉温香像往常那样密密匝匝地围着自己。可他自幼习武,已然知道内室是有人的,这就奇怪了,即便楚蓁正在歇息,碧春几个也会出来询问他的。

  他将布巾放在架子上,低头边抻平衣袖,边迈步走进内室。刚越过梅傲霜雪的紫檀雕花屏风,便见楚蓁穿着家常的白底红梅短襦靠在榻上,玉白的手指捧着卷书,乌发披在肩头,面容恬静,睫毛挺立,好像正看到什么高兴处,凤眼微弯,嘴角翘了起来,看着就让人十分舒心。

  樊克之不由缓缓牵起嘴角:“蓁儿,在看什么呢?如此高兴?”边说边缓步上前坐在榻上。楚蓁脸上的笑容一淡,抬眼望着他,没说话。樊克之却是没在意,伸手就往楚蓁的肚子摸过来,“今天可还乖?”

  楚蓁将手中的书放在榻上,没阻止却也没开口。樊克之摸着摸着,感觉有些不对。侍棋、侍书、侍画几个都在,却没人搭理他。往常他一回来,热茶便会放在手边,如今他都在榻上坐了好一会儿了,也不见上茶。侍画那个丫头一向最怕自己,今日居然偷偷瞪了自己一眼,虽说隐晦得很,还是被自己捕捉到了。

  再看眼前,楚蓁半低着头,温温柔柔地瞅着自己摸她肚子的手,樊克之却有种她想剁了自己手的芒刺在背之感。屋里烧着地龙,明明温暖非常,他竟然会觉得冷!

  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侍画捧着红木漆盘直愣愣地行到榻前,撅着小嘴,磕楞一下将白玉茶盏放在他眼前,用了十足十的劲。对面的楚蓁淡笑着看了她一眼,她才不情不愿地扭脸退到一旁。侍棋瞧她这个样子实在不像话,便拉着她出去,只留了一向温和安静的侍书在屋里伺候。

  樊克之伸手抹掉溅出来的水滴,抬头莫名其妙的看着楚蓁:“怎得一回事?侍画那丫头要吃了我似的。”楚蓁凤眼微挑,意味不明看了他一眼,轻轻道:“那丫头脾气大得很,若是有什么看不惯的,连我都能挤兑。夫君何不想想,是不是哪里得罪她了?”

  这话就是故意了,侍画再如何,终究是个丫头,何谈得罪主子呢?明摆着,是有人惹着她的主子了,才会如此。

  樊克之收回手来,半倚在榻桌上想了许久,仍旧不得其门,忍不住问道:“蓁儿,到底所为何事?” 这几日除了推事院衙门,就是府中,樊克之再没去过旁的地方。府中也是时时陪在楚蓁身侧,实在没有头绪。

  楚蓁瞧他不像作假,便往他身边靠了靠:“元哥哥前几日可是去了小花园?”樊克之伸手将人揽在怀里,点了点头。“可是在园子里见了什么人?”一心为她拂开碎发的人想也没想答道:“天儿冷,园子里半个人影也没有,能见着谁?”

  楚蓁听了,轻轻推开他,凤眼闪烁,带着淡淡笑意:“哦?就没见着个桃腮杏眼俏生生的美人儿?”樊克之失了手中暖香的身子,还有些愣怔:“什么美人?府中最美的,不就是你吗?”楚蓁也愣了,这人说情话总是教人猝不及防。

  樊克之刚想伸手,楚蓁用葱白的手指轻轻止住,眼含薄嗔:“别想蒙混。说说吧,那个桑姑娘是怎么回事?”樊克之根本不知道她说的是谁:“什么桑姑娘?府中新进来的?还是你最近结识的?从未见过。”楚蓁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会儿,这才软了身子,重又让人拢在怀里。

  屋中梅香阵阵,两人温情脉脉地靠在一起,楚蓁本不想破坏这气氛,可府中的事,尤其事涉侯府,还是得与他说上一说。“元哥哥,上回老太太送来的两个姑娘,前几日在园子中遇见了你,起了歪心,被侍画抓了个现行。”她没说如何处置,等的就是樊克之的回答。

  没想樊克之半点没往心里去,那俩人他丝毫没有印象,那日去小花园也是想为楚蓁掐几只梅花,碰着了谁早忘了。“既如此,你将人教给万山吧,他会处置的。”楚蓁本来也没想自己动手,教给樊克之是最好的。

  没过几日,便听说二房那边樊明仁的屋里多了两个貌美的丫头,还是老太太亲赏的。大奶奶宁氏自父亲弹劾樊克之被斥后,再没什么动静,如今却是闹了起来。她一心帮樊明仁谋世子之位,不过是因为樊明仁顶了二太太林氏一直没有纳妾,如今不仅因逛妓院丢了官职,更是一下子就纳了俩人,再要面子也禁不住了。

  其实说起来,这回的事儿还真不是老太太授意的,是那俩姑娘自觉再不冒头,只能老死在将军府了,这才冒险一试,谁知樊克之根本半点印象也无,樊明仁是无故被迁怒了。楚蓁也没为这事多生气,樊克之却是想着法儿的逗她开心。孕期陈嬷嬷跟余氏都不准她吃外头的东西,可楚蓁偏偏想了薛家的肉酥饼许久,樊克之便偷偷给她带回一两个,也不敢多给她吃,只许咬一两口,俩人跟做贼似的。

  进了腊月门,将军府里的事儿多了起来。这是他俩新婚的头一个新年,万山跟余氏简直忙得脚不沾地,天天跟陀螺似的。本来楚蓁这个女主人也得跟着操持,樊克之怕她累着,通通接了过来。哪家也没有这样的规矩,楚蓁却觉得甜蜜得紧。好在樊克之也是战场上带过千军万马的,掌管小小的一个将军府不在话下。

  二十三,辞灶王,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打豆腐,二十六,宰牛猪,二十七,洗福禄,二十八,把面发。仿佛没过几日,便已是腊月二十九了。一早起来,樊克之与楚蓁先去了永宁侯府请祖,碰上侯爷与老太太自是没有什么好脸色,樊诏更是权当没看见夫妻俩,一大家子人,就剩宁氏所生绮姐儿的童言童语。

  楚蓁夫妻向侯爷问完安,便回了将军府。樊侯爷让他们除夕那天回侯府过年,樊克之本想拒绝,楚蓁却是拉住他应承了下来。将军府与二房撕破了脸,与侯府却还是亲戚,即便已分家,吃顿年夜饭也是应该的,不然外头的人该说闲话了。

  樊克之刚扶着楚蓁迈过墨兰居的院门,还没有拐到红漆连廊上,便听身后“腾腾”地跑动声,接着便是岳麒爽朗的话音响起:“将军!”楚蓁转身看着快步走到眼前的少年,长眉入鬓,眼睛明亮,神采飞扬。

  樊克之脸上本就挂着的浅笑越发柔和:“不是跟楚祺去锦绣坊逛年市去了?怎得这么快就回来了?”岳麒与楚祺如今好得跟亲兄弟一般,俩人经常结伴练武,连淘腾好玩的东西都是一起的,经常护国公府住几天,将军府里住几天。

  此时岳麒却是兴奋中带着些询问:“将军,外头有个披着斗篷的姑娘,说是来找奶奶的。”他越过樊克之望向楚蓁:“我问她是哪家的,她却不肯说,非要见到奶奶才肯呢。”樊克之微微皱眉,什么人,眼瞧着过年了上门寻人?他转身看着楚蓁,楚蓁也是一头雾水:“姑娘?还是找我的?会不会是找错了?”

  岳麒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错,她说要找楚太傅家嫁到忠武将军府的楚三姑娘,可不就是奶奶吗?”说得这样清楚,可见真是寻楚蓁来的。楚蓁自己不能前去,便指了身后的碧春去问问,看看可否是以往认识的人。

  樊克之怕她站在廊口吹了风,也怕她累着,扶着她依旧进了屋,岳麒也在后头跟着。“岳麒,就一个姑娘吗?”他不放心,还是想问清楚了。岳麒挠挠头,不确定道:“是个小丫头上前与我说的,还有个赶车的马夫,姑娘坐在马车里头,没看清。”看来,那位姑娘也不是一个人孤零零上门的,会是谁呢?

  楚蓁也在想,到底是谁呢?她接连守孝,出孝就嫁人,以前的手帕交除了温柔基本都不来往了。况且真是闺中密友,也不会此时上门啊。正想着,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喘着粗气过来报信:“奶奶,碧春姐姐让奴婢跟您说一声,来得是舅老爷家中的妙姑娘,让奶奶看看,如何安置。”

  楚蓁惊地差点从矮榻上蹦起来:“什么?妙姐姐?她不是在蜀川吗?千里迢迢的,怎么到京城来了?赶紧的,我去迎迎她。”一旁正坐着说话的樊克之与岳麒吓了一跳,樊克之忙走过来,让侍琴几人为她穿上进屋时脱掉的外裳。见她急得扣子都扣错了,缓声安慰道:“你别急,碧春不是去了?她有分寸,必不会亏待表姐的。”

  楚蓁此时却是真的又急又紧张,怕是舅舅出了什么事,又怕陈初妙路上碰上什么麻烦事,最要命的是,自己与妙姐姐就小时候见过几次,根本谈不上熟悉。即便她要来京中,按说该去护国公府,怎得跑到将军府来了?

  还没待她想清楚,外头便有人说,表姑娘进院门了。她忙三两下整好衣裳,让樊克之与岳麒去了隔壁的小书房,自己领着侍琴几个出去迎陈初妙了。

  刚走到廊下,便见碧春引着个穿灰鼠毛斗篷的女子过来,帽檐压得低低的,瞧不清面容,只能看见微微泛黄的脸庞,尖尖的下巴。陈初妙瞧着身量颇高,冬日里穿这么多也能看出细腰不盈一握,身段窈窕,该是个美貌之人。

  楚蓁小心翼翼下了台阶,疾行几步迎到她面前,笑盈盈道:“大老远的,表姐怎得来了?路上可累着了?冷不冷?快,快进屋暖暖。”陈初妙伸手将帽子摘了下来,露出一张瘦削的脸庞来,想必是急着赶路,面上风霜之色浓郁,眼睛虽然妩媚,却被眼下的乌青夺去了光彩,整个人精神不太好。

  “蓁表妹,打扰了。”陈初妙清清冷冷得弯了弯唇,楚蓁愣了一瞬,便引着人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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