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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奸夫


  楚蓁一大早便起身,选了身浅紫织花镶暗红滚边的长襦,头上只戴了乌木海棠簪,腕上一对儿粉玉卧兔镯,喜气又清爽。樊克之则是穿着绀青色银丝边长袍,他本就身材挺拔,这半年又养了些肉,更显沉稳如水。

  夫妻俩用完早膳,估摸着时辰,沿着府中连廊,步行往福寿堂而去。这几日春意越发浓,国公府里的草木复苏,泛起绿色,迎春花柔嫩的枝叶如少女的腰肢般随风摆动,硕白的含笑亭亭玉立,粉红的花蕊害羞似的蜷在一起。微风拂过,让人心也软下来。

  楚蓁走到墙角的一株玉兰前,刚想让丫鬟去摘片花瓣,身后已有一只宽大的手送了一整朵花来。她笑靥如花的接过,转身道:“元哥哥怎知我在想什么?”樊克之目光安然地看着她日光下白皙到透明的脸庞,微微笑起来。

  楚蓁没再问,手中擎着那支玉兰花把玩了一会儿,便递给身后的侍画,让她好好放起来。往前走了会儿,她突然问道:“这几日怎没见岳麒?”樊克之心中一紧,面上却无变化:“有件事让他去办,过几日便回来了。”楚蓁“哦”了一声,她知道樊克之无意说是何事,老老实实不再追问。

  夫妻俩到福寿堂后,大房、三房的人除了楚菡陆陆续续都来了。老太太与国公爷夫妇刚坐定,一身银白暗花圆领襕袍的楚祎便携新妇敬礼来了。咸宜县主梳着飞天髻,髻上插着金凤衔珠钗,耳戴金镶红宝石圆钉,肩披绛红锦帛,上着嫩黄色芍药花开窄袖短衫,下著绿色曳地长裙,腰垂红色腰带,美目巧笑,白玉般的脸庞上有些红晕。进门时,楚祎轻轻扶了她一下,小夫妻的感情可见一斑。

  咸宜县主是皇亲,品级虽不如老太太与国公夫人,却也不用行跪礼。楚祎夫妻一一给长辈敬茶,国公爷夫妇都笑着接了,李氏给了枝瞧着就不是凡品的珊瑚玲珑桃花步摇,那花儿雕工精细,竟像是真的一般。三老爷楚广清夫妇则是笑容僵硬,小王氏拿了对翡翠镶金镯,勉强沾沾口便放下茶盏。

  老太太昨日还笑容满面,今日仿佛精神头极差,端茶盏的手轻微抖动,还是旁边的琥珀眼尖,利落接了过去。说了几句勤勉恭谨的话。

  待楚祎夫妇向兄弟小姑们见完礼,老太太便催他们随国公爷去祠堂为楚广洮夫妻祭拜。这也是礼俗。可当众人慢慢散出时,老太太眼神一沉,喊住了楚蓁:“蓁姐儿等一下,我有几句话要问你。”语气可真算不上好。

  楚蓁心有所感,知道八成是海棠宴那天的事儿,但她全然不知,没什么好担心的。她本让樊克之先回去,无奈樊克之就像没看见她示意的眼神,安安稳稳跟着坐下了,楚蓁只得任他坐着。

  “不知老太太唤我何事?”楚蓁坐得板正,真诚问道。老太太盯着她身边的樊克之,谁知樊克之老僧入定般,只低头喝茶。她只好让伺候的人退下,只留吴嬷嬷在内。

  “蓁姐儿,你可知错?”老太太猛地拍了下桌榻,青瓷莲花纹的茶盏嗑棱一声,茶水溅出洒在桌榻上。楚蓁装作吓了一跳,抚着胸口惊恐道:“老太太说的哪儿的话?蓁姐儿一向循规蹈矩,轻易不在您眼前,若真不小心得罪了您,您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省得怒气伤肝,损了自己身子。”

  老太太见她丝毫不怵,表情害怕眼神却平静得很,不由更加生气,想大声骂,又怕外头的人听到,只得阴沉沉地盯着她,“你敢说你不知菡姐儿那日在汝南公主府发生了何事?她面容狰狞扭曲,像要撕碎楚蓁似的。

  樊克之见不得旁人难为楚蓁,他缓缓放下茶盏,利眼毫不回避地直刺向老太太:“老太太,蓁儿如今是我的妻子,在我眼前,没人可以威胁她。”他面容冷峻,浑身的杀气四散开来,坐他身边的楚蓁都颤了颤,老太太更是一瞬间呆住了。

  楚蓁回过神来,心里一阵酸涨:元哥哥将他身边每一个人都纳入自己的羽翼下,时刻保护,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儿,自己何其有幸能嫁给他。

  她抬眼看看愣住的老太太跟吴嬷嬷,轻抚着袖口,冷淡道:“老太太,孙女一向孝悌有加,好心带五妹妹去公主府。可她这么大的人了,总不能强栓在我身边吧?再说,”她掀了掀嘴角。“五妹妹当时与我说是去寻闺中姐妹,我才没拦她。可在海棠林中找了半天也不见她的踪影,后头她又急匆匆地走了,我还奇怪着呢。”

  楚菡特意避开她,又自己穿过林子去了别处,不去问楚菡,反倒在这儿指责自己,到底是何道理?

  一旁的吴嬷嬷见二人互不相让,忙扯起脸皮对樊克之笑着道:“老太太担心五姑娘着急了些,都是孙女,哪儿会威胁三姑娘?”见樊克之不置可否,又忙劝楚蓁:“老太太只是想知道那日的事儿,语气重了些,三姑娘多担待。”说完,她又重新为老太太换盏茶,与老太太视线交汇了一番。

  老太太闭闭眼,将心里的火使劲儿压下去,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她清清喉咙,语气和缓道:“蓁姐儿,菡姐儿自那日回来后,便将自己关在屋里,谁叫也不开。我与她母亲都急坏了,想了无数法子,也不曾将她唤出来。直到今早,她使了丫鬟过来,说是一定要见你,见了你后才肯出来。”

  楚蓁点点头,“见一面自是无事,但我确实不知那日之事。”老太太见她软硬不吃,实在拗不过她,又不能放任楚菡关着自己,只得让外头的人进来,命琥珀引着楚蓁去楚菡的院子。

  樊克之自然而然地站起身,要跟着一起去。老太太脸色难看,吴嬷嬷赶紧开口:“姑娘家的闺房,还请三姑爷止步。”樊克之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我在外头等着。”说完,再不想待在厅中,拉着楚蓁快步出了福寿堂。

  半路上碰到从祠堂回来的楚祺,原来他担心姐姐,偷偷跑了出来。楚蓁不由好笑,这是在护国公府里,又没有什么不法之徒,哪儿用如此小心翼翼的。谁知他俩谁也不肯先回去,愣是跟着她一起去了云居苑楚菡的院子。

  樊克之与楚祺等在院外,楚蓁领着碧春进屋。碧春有些担心,秀气的眉毛皱得紧紧的:“奶奶,那日五姑娘显见是见了什么人,必不是什么好事,一会儿您可别太好心,她说什么您都应承她。”楚蓁弯弯嘴角:“以为你家奶奶是傻子吗?明知是个坑,还往里跳。”碧春这才放下心,扶着楚蓁进去。

  楚菡的院子比楚芳住的地方宽敞气派多了,三间正屋,左右厢房,院中栽着两株石榴花,绿叶尖尖,已有花苞矗立。屋檐下摆着好几盆山茶,隐隐有香味传来,倒是与她张扬的性子有几分违和。

  正屋门外站着几个小丫鬟,见楚蓁进来,忙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就见楚菡穿着家常嫩绿色短襦,披散着头发站在门口,望着楚蓁,眼神幽幽:“三姐姐,你终于来了。”

  碧春见五姑娘神情不善,想挡在楚蓁身前,楚蓁示意她安心,看着楚菡微微笑道:“前几日就来了,五妹妹不知道吗?”楚菡再未说话,转身进了内室。楚蓁抬脚跟上,将碧春留在屋外,一个人进了房中。

  房中窗明几净,右半间书案的梅花六角斛中还插着三两枝桃花,左半间是楚菡的卧室,屏风旁的小榻上放着壶茶,只不知是否还温热。楚菡进屋后便坐在榻上,眼神清明,不像有什么想不开的。

  楚蓁缓步走过去坐下,自己斟了杯尚有余温的茶水,握在手中,望着小窗外石榴树发呆。楚菡看了她好几眼,见她一直不说话,终于忍不住,语气带着几分嘲讽道:“三姐姐难不成是到我这里看景儿来的?”

  楚蓁转过头,直视着她的眼睛,平静道:“你既借老太太的手硬要叫我过来,有什么话便直说吧。”外头的春景这样好,自己本该与元哥哥踏青去,谁耐烦理会楚菡的破事,白白浪费大好春光。

  “我与男子有了肌肤之亲。”楚菡扔了个炸雷过来,楚蓁甚至有些迷糊:“你说什么?”楚菡却是半分羞怯也无,冷淡重复道:“我说我已不是完璧之身。”楚蓁手中的茶盏差点扔出去,她没想到,楚菡竟有这样大的胆子。

  “你不问我是谁?”楚菡脸色闪过一丝迷恋,轻轻问道。

  楚蓁不想再与她虚与委蛇,脸色冷凝,直接道:“那么,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让我替你通风报信吧。”

  楚菡摇摇头,她望着书案上的桃花,想了一会儿,眼神坚定起来,并不看楚蓁:“祖母问你的时候,你含糊说似乎看到我与四皇子在一起就好。”说完,她起身往屏风后走去,“你若不帮我,我便说是你引着我与男子私会,害了我的名声。”

  楚蓁眼神冰冷,挺身站了起来:“攀扯皇子是大罪,四皇子虽然不得圣上疼爱,但是实打实的龙子凤孙,你失心疯了不成?我即便摊上不睦姐妹的名声,也不想去自寻死路!”说着,她再不想待在这里,抬脚就往屋外走。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最迟不过几月,我定会成为人上之人,到时只怕将军府和永宁侯府加起来也奈何不了。如今给你帮我的机会,是为你着想,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楚菡闭着眼半靠在床榻上,语气十分嚣张。

  楚蓁对她冷冷一笑,再未回头。

  楚祺见姐姐进去这么久还未出来,急得抓耳挠腮,又见身旁的樊克之站在那儿望着玉兰树发呆,不由心生怒气:“楚菡向来看姐姐不顺眼,还不知想了什么法子折腾姐姐,你怎么还能如此淡定?可见是个没心没肺的!”

  樊克之淡淡瞧了他一眼,并未反驳,楚祺差点翻白眼,他刚想再说,就见碧春扶着楚蓁从楚菡的院中出来,脸上似乎怒气未消。他忙几步上前,气呼呼道:“可是她欺负你了?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你等着,我这就进去好好收拾收拾她!”说着,就要往里冲。

  楚蓁忙拉住他,轻捶了他一下:“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改改,我什么时候吃过她的亏?你快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楚祺这才老实,颠颠跟在她后头。

  樊克之见楚蓁神色便知事情没这么简单,但楚蓁不愿在楚祺面前提起,他便不做声,只朝她安抚地笑了笑。楚蓁让碧春走了一趟福寿堂,跟老太太道一句“无能无力”,便与樊克之回了将军府。

  墨兰居中只剩夫妻二人时,楚蓁终于忍不住,蹙眉道:“我觉得,五妹妹的奸夫,八成是英王。”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樊克之,这一回才露出了瞠目结舌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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