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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退亲


  惠妃好似没听明白,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樊克之缓缓重复了一遍:“我说,楚家姑娘不会嫁我,她值得更好的人,姐姐不必费心为我筹谋了。”

  惠妃登时站起了身,气得身子都在抖,头上的珠饰叮当作响,她上前几步,“啪”的一声,给了弟弟一个巴掌,“元哥儿,你混账!”

  樊克之并未反抗,也没说话,只低头望着手上的九连环。一旁的荣王从未见母亲发这样大的脾气,吓得直往舅舅怀里拱。

  “难道你是要退亲吗?你可知,她曾立誓为你守节一辈子,若你如此,不是将她往死里逼吗?”惠妃高声喝道。樊克之扯了扯嘴角,“她是个好姑娘,我如今这副样子,哪儿还配得上她?”

  惠妃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无力道:“你不是她,怎会知道她如何想?蓁姐儿不是那种捧高踩低的人。”樊克之觉得说出刚才的话,他的心已痛得如同有人使劲捏着拽着:“我知道,她从小就良善,可我不能因为她的良善便不管不顾,我既心悦她,总要将最好的给她。”说完,他完好的左手好似也脱了力,九连环滑到了榻边。

  惠妃还待再劝,见弟弟的脸色难看得很,便不忍开口。

  樊克之怀中的荣王,用胖胖的小手摸着舅舅的脸,软声安慰:“舅舅不要难过,广儿心疼呢。”稚子童语,却如重锤击在了他的心上,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偏偏无从说起。

  “既然咱们不退亲,蓁姐儿势必也不会,你可想好如何办了?”惠妃低落道。

  “只要传出风声去,只怕楚家老太太便会逼着她退了,护国公夫人也是个要脸面的人。”樊克之顿了顿,强笑道:“安阳长公主是个护短之人,楚祎既做了她的孙女婿,她自是不会让他的姐姐受苦,定会给她找个好人家。”

  他又抬头望着姐姐,苦笑:“只是苦了姐姐了,只怕日后长公主再不会给你好脸色了。”惠妃瞧着他明明难过痛苦的要死,眼中的神采都似灭了一般,哽咽道:“我有什么,不过是个妃子,左右不过受些气。你这样舍不得,却还将她往外推,这不是要生生心疼死我吗?”说完,便转过头用帕子盖住脸,不再看他。

  樊克之捏着外甥的小手,低低自嘲:“我也没什么,她跟着我,才是没有什么好日子过,永宁侯府那个鬼地方,连我都不愿回,更何况是她了。”惠妃听了,更是难过,只她才发誓不再哭泣,便强忍住了。

  “放心,无论祖父如何想,我都不会让侯府落在二叔那样的小人手上。”她回身,坚定得看着弟弟:“你的东西,只能你不要,别人要来抢,那是断断不能的。”

  樊克之见外甥小心翼翼地看看自己,又看看姐姐,便停了话头,专心陪他玩了起来,荣王到底年纪小,一会儿的功夫就乐呵呵笑了。

  转天,圣上下旨,封樊克之为永宁侯府世子,并赐侯府一千亩永业田。

  虽然樊家二老爷樊诏在屋里摔了一车的杯盘,却不如一个消息在京中流传得火热。此事是从勋贵圈子里传出来的,说是樊小将军封了世子后,不知为何想要退亲。消息起初无人相信,当初樊小将军传出死讯后,护国公府三姑娘可是立誓守节的。

  要知道大周朝鼓励寡妇再嫁,何况是未嫁只定亲之人。三姑娘如此,可见是重诺守信之人。如今人既还活着,怎会无缘无故退亲呢?

  有人问了永宁侯府樊小将军身边的下人,那人却支支吾吾未曾辩解,众人便当樊小将军确要退亲,呼呼啦啦传了开来。

  楚蓁待在家中,时而欢喜,时而忧愁,坐立难安。元哥哥进宫已经好几日了,听说连永宁侯府都回了一趟,却半点信都未送到护国公府,惠妃娘娘也未曾召见她,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正坐厅中,拿着绣棚发呆,侍画气呼呼跑了进来,见她抬头便撅嘴:“姑娘,外头的人都说樊少爷要退亲,奴婢不信,跟她们打了一架,您可别怪我。”

  一旁的碧夏将她拉到跟前,不满道:“那起子只知道说闲话的,你理她们做什么?”

  楚蓁先是失笑,渐渐脸上凝重起来:“谁说樊少爷要退亲?”

  侍画也觉得事情好似不是那么简单,认真想了想,肯定道:“是府里后街上的季婆子,她说是听安定伯府上的管事嬷嬷说的。”

  安定伯府中有子弟在十二卫中任职,府中素来家风不错,不会信口开河。楚蓁心紧了紧,刚想打发人去前院找楚祎,便听门口的丫鬟道:“大太太来了!”她忙将绣棚放在一旁,理了理衣裳,亲自到正屋门外迎大太太。

  李氏甫一进门,楚蓁还未开口,便让屋中的丫鬟都下去,她则紧紧握着楚蓁的手腕,盯着她道:“樊家想退亲,你可听说了?”

  原本艳阳高照的天气突然乌云密布,轰隆隆雷响,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楚蓁如今就是这样的心情。

  “我不信,他绝不会!”她听到自己坚定地对李氏说。

  听涛苑东跨院自打二房出孝以来,气氛从未如此压抑。大太太李氏与楚蓁分坐檀木圆桌两旁,久久无话,屋中伺候的只有李氏身边的秦嬷嬷。李氏身上只穿了件褐色暗花襦裙,初冬季节连斗篷都未披,可见有多焦急。

  此时,她心绪烦乱,如坐针毡:“蓁姐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传出樊家要退亲的事儿来?”

  楚蓁最初的慌乱过后已镇定下来,她紧握手指,冷静道:“到底如何只是外头人在传,樊家未派人来,大伯母不要太过忧心。”

  李氏见她并无忧色,稍稍平静了些,只她又埋怨起来:“樊少爷也是,既已回来,便该使人上门商量亲事了,你们俩个不小了。再说,全哥儿可是定在明年三月,哪有姐姐未出嫁,弟弟先迎亲的道理?”

  秦嬷嬷忙为她端了杯热茶,让她顺顺气。

  楚蓁担忧的倒不是这些,以元哥哥的性子,他若无事,必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两难的局面,如今看来,他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氏又啰嗦了几句,见楚蓁也不知在想什么,觉得自己白白担心了一场,若不是看在女儿在顾家颇得公婆夫君的重视多少因了惠妃的缘故,她才懒得管二房的闲事。

  她站起身,不耐烦道:“蓁姐儿还是想法子见见惠妃娘娘问一问的好,明年三月之前,婚事若没办成,可就闹了大笑话了。”说完,带着秦嬷嬷像来时一样风一般的走了。

  楚蓁没工夫理这些,她想了想,先让人去给惠妃递了信,以往惠妃想见她或者她有事找惠妃都是让人先递信再入宫。又打发府中的小厮往城中不着痕迹的打听打听,退亲的事最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做完这些,她便安静地在房中接着绣花样。

  楚祎最近一段日子忙着授官的事,国公爷经常带着他出去应酬。楚祺天天泡在府中的马场,等两兄弟听到信儿都已是下午了。

  楚祺狠狠拍了下桌子,气道:“樊家这算怎么回事儿?姐姐对他情深义重,好嘛,刚封了世子就想退婚?亏他做得出来!”他握着马鞭转了几圈,突然就往外冲:“不行,我就不信了,我非得去永宁侯府讨个说法!”

  “你给我回来!”楚祎喝道,“说过你多少回了,别沉不住气,凡事三思而后行,你怎么就不长记性?”楚祎坐在书案后,一张俊脸比往日沉了几分。楚祺不敢违逆哥哥,只得恨恨坐了下来。

  楚祎袖着手,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疑惑道:“这事透着股蹊跷,若是想退亲,使了媒人,光明正大的来就成,何必如此麻烦?看样子,倒像是造声势,让咱们憋不住主动退亲的样子。”

  楚祺愣了愣,摸着下巴琢磨,似乎真是这么回事儿。

  两兄弟面面相觑,默契地起身往楚蓁的院内而去。进了屋,只见碧夏站在一旁看着,侍棋正在分线,姐姐低着头绣荷包呢,两人不由松了口气,看来姐姐已有了主意。

  楚蓁见弟弟们一块儿来了,知他们听着消息了,不多说,笑着让他们坐下:“这是新上的云雾茶,今儿刚送进来的,你们院里还没有,待会儿让碧春给送过去,先尝尝。”

  两人对视了一眼,抬腿坐在檀木椅上,心不在焉地喝着热茶,一点味儿都没尝出来。

  “知道你们担心,樊少爷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只要他无事,必不会让这些话传出来,如今外头传得这样厉害,只怕是问过他的意思了。”楚蓁微微笑着,并不在意。

  楚祺憋不住,好奇道:“姐姐,你不生气吗?”楚蓁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我生什么气?他这样为我想得周全,心意至纯至贵,感动还来不及呢。”说着,笑容淡了下来,“我只担心他,担心他是不是伤得很重,否则怎会让我嫁给别人呢。”

  楚祺好似懂了,又似乎没明白,转头看了看哥哥,挠挠头。楚祎瞧他那副傻啦吧唧的样子,别过头,柔声安慰姐姐:“姐姐,如何做,你吩咐就成。”

  楚蓁重有了笑脸,拿起手中的荷包,为弟弟们比了比,觉得还得补几针,便低头绣花,屋中时光静好,没人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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