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两颗糖果
太阳从云层里探出脑袋，金色的光芒普照大地，折射到玻璃窗上刺眼得紧，像是一点星火，随即就能烧成燎原之势。
冯嘉没和程深一起回家，据说是有点事情要忙，打过招呼之后就溜出了教室。程深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是空无一人。
他走到座位边，从桌洞里抽出书包的时候，伴随着什么东西的一阵脆响。
落在地面上的东西过于显眼，两颗粉红色的糖果包装纸明明平平无奇，程深却忍不住不去捡起它。
少年单肩背过深蓝色的双肩包，微微弯下腰身，捡起了那两颗糖果。粉色的磨砂质感包装纸捻在手里触感十分舒适，球状的糖果被他攥在手心里。
程深的唇角不可抑制地上扬，随之而来的还有少女娇软的说话声。
这他妈谁能顶得住啊？
“一颗感谢你，一颗欠你的。”
程深悠悠转身，毫无阻隔地看向了许棠。
她双腿并拢，整个人悠闲地靠在门边。在程深回过头来的时候，她俏皮地歪了歪脑袋，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呵，她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不管心里产生了如何纠葛的情绪，程深回应给许棠的只有一声别扭的冷哼。
他踱步到她面前，分明是极其冰冷的声线，说出的话却让许棠觉得格外温暖。
他只是轻轻一笑，道：“回家了。”
程深绕过她，脚下的步伐还在继续。许棠反应过来之后，小步地跟在他身后，倒是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的和平相处。
程深不爱说话，开口也只能加速冷场，他索性就一言不发。
可许棠不一样。
主教学楼前的喷泉还在哗啦地向四周喷水，日头正盛，太阳光打在水面上向四处散射出金光，像是璀璨的钻石。
“诶，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做那道题啊？”
许棠跟在程深的斜后方，走起路来蹦蹦跶跶，双手背在身后。她轻咬下嘴唇，偷瞄少年的表情。
程深轻笑一声，他转过身，脚下的步伐停住，整个人顿在了许棠的面前。女孩一个急刹车，两人脚尖只间隔了不到十公分。
他不屑地冷哼：“你知不知道，你站在讲台上的时候，小腿抖成了什么样？”
程深停了两秒，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笑了一声，补充道：“我差点以为，你得了癫痫病。”
许棠回答得很快，一声“呵呵”冷冷地脱出嘴巴。嘴角向外扯了扯，脸色铁青。
她睨了程深一眼，迈开脚步就要往前走。
程深伸手，一把扯住许棠的手腕。少年掌心的温热没有预兆地传到了许棠的皮肤上，四周还有微风浮动。
“你等一下。”
“有何贵干啊？”
“把你手机给我。”
许棠不明白程深用意在何处，不过还是从书包夹层里掏出了手机，解锁之后递到他手里。
程深鼓捣了几下，差不多半分钟，手机就回到了自己主人的手里。
许棠警惕地问：“你干什么了？”
“给你存了一下我的手机号。”
“谁要你的手机号了？”
程深嗤笑，从许棠的面前绕过去，往学校大门口走。
“那你爱要不要呗。”
少年的背影，和他本人一样，冰冷得叫人感觉自己像是置身于极寒之地。
许棠划开屏幕，点入通讯录里。她在搜索框里输入“程深”二字，却没有搜索结果。最后她一个一个去翻找，终于发现了那个毫无印象的备注名。
“当我大哥，就你也配喔？”
/
周宁从放学前十分钟就在车里等着了，直到校门口没什么人出来，他心头才漾起一丝焦急。好在，最后许棠的身影还是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他摇下车窗，冲着马路对面的许棠挥挥手。
许棠注意到之后小跑到了车边，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座。兴许是刚才跑得有些急，额前的空气刘海乱糟糟的。
周宁笑她：“跑那么急干嘛？”
许棠把肩上的书包卸下来，收到怀里。随后顺手从侧边拉下安全带，紧紧扣上。
“这不是怕周叔叔等太久嘛。”
小女孩说起话来分外甜，嘴巴像是抹了蜜一样，周宁心头那些乱糟糟的思绪全被这句玩笑话扫得一干二净。
引擎发动过后，周宁双手扶住方向盘，车子立马调了个头。银白色的SUV和旁边那辆奥迪打了个照面，后车厢里少年清冷的侧脸窜入周宁的视线里。
他微微皱眉，有些疑惑。
“叔叔，你这车速不对啊？”
这么慢的速度，周宁恍神了？
被许棠这么一喊，他才把注意力拉扯回来，尴尬地笑了一下，继续开车。
刚才坐在奥迪车里的男孩挺眼熟的，可周宁怎么都想不起来。按理说，那个小孩的脸辨识度其实还挺高的，没道理和以前见过的人对不上号。
他思索了好一会儿，都没什么头绪，这才作罢。
/
许棠，是被程深一个电话吵醒的。
中午一点二十，没开静音的手机稀里哗啦地响了起来，如同除夕夜那天的爆竹声一般，一时半会儿都停不下来。
许棠摁灭手机好几次，可电话那头的人却没有放弃的意思，一遍又一遍地炮轰许棠，直到电话被接通才罢休。
“行行好吧。”
许棠闭着眼睛，根本就不知道是谁给她打了这么多个电话，得是多恨她呀。
她操着虚弱的嗓音，哑哑地说了句话。闻声，对面传来一声短促的熟悉的轻笑。
“赶紧起床，来我家楼下。”
程深一声令下，不给许棠反驳的机会，语音才落就挂断了电话。
许棠随后就听到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
她咬牙切齿，烦躁地蹬开盖在肚子上的毛毯，麻溜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程深，你个天杀的。”许棠恨得牙根痒痒。
虽说许棠表里如一地不情愿，却还是迅速地收拾好自己，顺手把校服搭在臂弯里，出了门。
“李奶奶，如果等会儿周叔叔要来接我，你就跟他说我已经去学校啦。”
“知道了。”
许棠打过招呼之后，嘭地一下关上了铝艺大门，小跑着往假山那边赶去。
等她小口喘着气、双手叉腰出现在程深家楼下的时候，那位小少爷还在悠闲地喝酸奶。
他轻推开大门，朝满头大汗的许棠挑了个眉，“来一杯吗？”
女孩压着爆满的怒气，夺过他手里的酸奶。打开瓶盖之后，直往喉咙里灌，没一会儿就空了。
许棠也不见外，把空了的酸奶瓶塞到程深手里，顺便接过他手里的纸巾，擦了擦嘴巴。
“这会儿把我叫起来干嘛啊？”
“上学。”
“行，那你捎我一段。”
程深唇角上勾，莫名其妙。
“你之前不是还挺硬气来着，这次怎么让我带你了？”
“还不是你，就因为你这么早把我叫起来，我让我周叔先走了。”
“哦～那我到底为什么要捎你一段？”
许棠嘴角抽搐了一下，觉得不可理喻。
活了十六年，这还是许棠第一次对一个人毫无忍耐的想法。她突然想到昨天晚上，姜桃和自己说的话。
夜里，圆月周身泛着金黄色的光芒，投射在黑夜之上显得格外耀眼。
许棠伏在书桌上，正和突如其来送到她手里的试卷和练习册作斗争。
姜桃的QQ消息就是这个时候传送过来的。
手机在木制书桌震动两下，许棠伸手去够，划开屏幕发现是姜桃发过来的消息。
“许小棠同学，你在干嘛呢？”
许棠动了动食指，在输入框里打了几个字——“革命呢/抱拳”
对面回复的很快，也很多……
许棠感觉到了小姐妹对她深深的恶意。
“你作业还没写完呢？”
“不过最近作业确实挺多。”
“但是这都快十一点了你怎么还没写完？？？”
许棠按了按眉心，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最后只是重复了一下她在写作业这件事。
姜桃也没再打扰她，等到许棠革命成功之后，才主动去滴滴姜桃。
夜里11:27
“我终于搞完了！”
姜桃拨了个QQ电话过来，许棠按下接通，开了免提，手上忙着清理桌面和书包。
“怎么啦？”
“我突然特别想八卦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喔？”
“在你写作业的这段时间里，我没有打游戏，我没有谈恋爱，我也没有复习功课。我，深思了好久，还是觉得你和程深不太对劲。”
许棠收拾试卷的双手一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她觉得，姜桃可真是太闲了……
“诶，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嗯，我有在听。”
“说真的许小棠，如果今天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而且和你毫无交集，只听到你和程深的对话，我可不觉得你很好相处……”
姜桃躺在床上，双手伸出薄被，在空气中绞来绞去，说话的声音从理直气壮变得越来越没了底气。
许棠没说话，把清理好的书本试卷和笔袋有条不紊地放入了书包里，拉上拉链。
“我……”
她想说点什么去辩解一下，可细细回想过来，好像真的就是姜桃说的那样。
对方还在继续——
“说真的，你从来没有像这样怼过别人。你一直……都是很和善的，当然这并不是说你软弱。而是……和善的你从来不会有人想要去欺负的……”
姜桃说话说得断断续续，许棠却突然失去了耐心，有些烦躁。
她叹了口气，小声喃喃：“我和他没什么关系，冤家而已。”
对面的人突然笑了。
许棠下意识问出口：“你笑什么？”
“我只是突然觉得，你俩好像也挺配的嘿嘿。”
许棠觉得荒谬：“你说什么胡话呢？”
姜桃顿了两秒才回应她：“不过你还是少招惹他为妙，至今都没人知道为什么他屡次犯事学校却一点惩罚举措都没有。”
“行啦，我知道了。”
思绪拉回现实，许棠愣愣地看了程深一下。
鬼使神差地问他：“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的钱？”
“什么？”
“不然你怎么老是碰瓷我。”
程深心下莫名其妙，冷着脸往小区门口走。
许棠转身跟上他，没再和他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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