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惊变

　　一、发现敌情

　　东汉明帝永平十七年(公元74年)，汉明帝派奉车都尉窦固率领大军再次进军西域，在天山脚下大败北匈奴，后平定车师国叛乱，遏制西域咽喉。大汉帝国在西域重设西域都护府，任命陈睦为西域都护，驻屯西域南北交通要道焉耆国，总领西域事务，耿恭为戊校尉，驻扎在天山北侧车师后国的金蒲城，关宠为己校尉，驻扎在天山南侧车师前国的柳中城。永平十八年二月，窦固率大军奉诏东归。

　　三月，车师后国，金蒲城中，盛传匈奴就要打来了，大街上人心慌慌。汉军大帐中，戊校尉耿恭焦急的在地图前踱来踱去，两名副将范羌和陆进站立一旁。

　　“校尉，匈奴就要打来了，你总不能一直在地图前站下去，得拿个主意啊！”满脸络腮胡须的陆进首先憋不住了。自从窦固大军的马蹄声在二月渐去渐远，三月初，在天山北侧就发现了匈奴的小队人马，这几日，派出去的探子来报，匈奴马队在天山南北出现的更频繁了。

　　“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吗？”　耿恭转过身，问两员副将。这耿恭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两道剑眉直插云鬓，一对有神的大眼中闪烁着睿智和坚毅的光茫，鼻直口方，一身戎装更是英气逼人。耿恭，将门之后，字伯宗，族居陕西扶风茂陵，是东汉开国名将耿弇的侄子。

　　“回来了，还抓了一个匈奴俘虏，从俘虏口中得知，匈奴大单于和左谷蠡王正在招集兵马，随时可能对我们发动全面进攻。”年轻的副将范羌说，

　　“校尉，窦将军回师时只给我们留下这么些人马，朝廷这是把我们往死路上推啊！”年长的副将陆进说，

　　“窦将军已经尽力了，这几千人马还是将军据力力争的！”耿恭说。东汉延袭西汉在西域的怀柔政策以及军事设置，大战后，只留下少数官吏以及军事力量，其余人马撤回内地，由留下的官吏和当地的国王、部落首领共同管理西域。窦固带领大军返回时，在西域北道给西域都护陈睦留下一千八百人，驻屯焉耆国，给戊已校尉耿恭、关宠各九百人，驻扎在天山南北两侧相距五百余里车师前后国的金蒲城和柳中城。

　　“眼下我们该怎么办，不能坐着等死吧！”陆进说，

　　“将令！”耿恭发完令坐到虎皮大椅上，“副将陆进加紧操练兵马，做好大战准备。”

　　“诺！”陆进领命而去。

　　“范副将，你急速派出三支探子，一路去柳中城联络关宠将军，一路去焉耆国联络陈睦都护，听取陈都户的将令，一路赶赴玉门关，报告敌情。”

　　“末将得令。”范羌转身要离去，

　　“回来，”耿恭叫住他，

　　“校尉，还有何事。”范羌转身又回来，

　　“叫来军司马郑勇，我有要事安排。”耿恭又吩咐，

　　“诺！”范羌领命后走出大门。

　　二、惊变

　　演武场上，一排排威武的汉军士兵在陆进的带领下，正在加紧操练，耿恭也走出大帐，来到演武场观看，不时为个别士兵纠正动作，讲解要领。这时，一个士兵跑进演武场，报告说：“校尉，范副将回来了。”耿恭安排陆进继续操练，向军帐走去。

　　大帐内，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将军闭着眼睛斜躺在椅在子上，范恙不安的在帐内踱来踱去。耿恭一进门，此人睁眼见是他，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了声将军就泣不成声了。

　　耿恭扶起他说：“张封将军，快起来，有话慢慢说。”这张封是西域都护府的司马，是陈睦都护的下属。

　　“陈睦都护为国捐躯，都护府的护军也全军覆没了！”　张封哭着说，

　　“啊！”耿恭和范羌同时惊得发出声来，窦固回师时留下的三千六百将士，都历经百战余生，经过大浪淘沙，为大汉帝国开疆拓土立下不朽功勋，是大汉军的精英，说个个能以一抵十有点夸张，以一抵五还是不在话下，西域都护府在顷刻间灰飞烟灭，怎么能不令他们震惊。还有都护陈睦足智多谋，兼具文韬武略且英勇善战，被将军窦固誉为孙武在世，这样一位将军怎么就如此不堪一击呢？除非是徒有虚名。

　　“怎么可能呢？”耿恭问张封，又好像在问他自己，

　　“三月初八，焉耆国国王和和龟兹国国王宴请陈都护，席间埋伏了刀府手，杀害陈都护一行。之后又冒充陈都护，勾结匈奴骗开汉军大营，可怜都护府一千八百将士……”说到这里，张封放声大哭，

　　“其余人呢，没一个活的吗？”范羌问，

　　“我们逃出了三十多人，路上遇到匈奴骑兵追杀，他们都战死了，只有我一个突了出来。”张封继续哭着，

　　“范副将，带张将军下去疗伤，安顿好张将军后，你再到演武场找来陆副将，我们商量一下。”耿恭说完，范羌扶着张封下去了。局势瞬息万变，急转直下，本来汉军就不足，又分驻三处，如果能将这三千六百汉军健儿聚集一处，统一指挥，就是来再多的匈奴又能如何。陈睦的一千八百人顷刻间灰飞烟灭，就剩下耿恭和关宠所部的各九百人，且两地相距五百余里，年轻的将军耿恭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压。

　　不一会，范羌和陆进走进大帐，耿恭给陆进说了陈睦的情况，这位见多识广的老将军也惊的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表情由最初的惊讶逐渐转向愤慨：“可怜我汉军一千多男儿，这陈都护也真是个猪头，还当世孙武，狗屁不如！”陆进顿足长叹，

　　“不要怪都户了，以后朝廷自有定论。”耿恭说，

　　“范副将，去柳中城的探子回来了吗？”耿恭问范羌，

　　“还没有。”范羌回答，

　　“当前的形势是敌强我弱，匈奴血袭都护府后，兵锋直指柳中城，关校尉面临的形势要比我们凶险得多，当务之急是急驰柳中城，和关校尉合兵一处，且战且退，再固守金蒲城，遏制西域咽喉，等朝廷救兵一到，就地可以反攻。”耿恭说，　

　　“探哨未回，敌情不明，万一中了匈奴的埋伏。”范羌不无担忧的说，

　　“形势急迫，我汉军男儿个个都不是吃素的，这里出没的都是匈奴小队，就是有埋伏，也杀他个人仰马翻。校尉，我无意见，你发令吧！”急性子的陆进说，

　　“将令，副将范羌领兵三百，扼守金蒲城，我和陆副将分兵六百，驰援柳中城。”

　　“得令！得令！”两员副将领命。

　　“范副将，你责任重大，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一定要守住城池，如果金蒲城失守，我们就没有退路了。还有和车师后王地龙多联系，搞好关系，共同防御。”　　

　　“诺！”范恙领命。

　　三、风声鹤唳

　　汉军营地，耿恭和陆进骑在战马上，一队队威武的汉军士兵整装待发。

　　“报”，一骑飞驰而来，看到耿恭，骑在马上的探哨兵翻身下马，跪地报告军情：“校尉，匈奴左谷蠡王大军一万多人正围攻柳中城。”

　　“这么快，哪里来的匈奴大军，还一万多人。”耿恭心里一惊，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陆副将，大队原地待命，叫上范副将，带上探哨兵回大帐。”耿恭命令。

　　大帐内，耿恭正襟危坐，从探哨兵的口中得知：匈奴大军于三月十六进军车师前国的都城交河城，关宠校尉与车师前国国王安得领兵迎战，匈奴兵越战越多，有一万多人，国王安得战死，关宠校尉和王后沙娜已退守柳中城，匈奴大兵正在围困攻城。

　　“哪里来的这么多匈奴？”范羌自语，一月份，窦固大军出击匈奴，和大单于决战于天山脚下，斩首一万五千级，大单于率领五千余残兵败将逃走。

　　“莫不是匈奴来了援兵。”陆进说，

　　“围攻柳中城的是匈奴哪部？”沉默了一阵耿恭明知故问，

　　“左谷蠡王。”二位副将同声说，

　　“窦将军和匈奴大战天山时候，发现左谷蠡王部着么？”耿恭又问，

　　“右谷蠡王、左贤王、还有右贤王……都在，就是没有发现这个左谷蠡王。”范羌一个个算着，“莫不是匈奴留了一手。”范羌算计后说，

　　“大战后，窦将军也分析了，说左谷蠡王可能是镇守匈奴老巢，没有出动，左谷蠡王是匈奴大单于的继承人，一般情况下大单于和左谷蠡王分开行动，就是大单于战死，按匈奴习俗，就会拥立左谷蠡王为大单于，不致匈奴群龙无首。”耿恭说，

　　“哪这么多匈奴是哪里来的，一时间也集中不了这么多人？”陆进问，

　　“范副将说得对，是匈奴留了一手，大单于知道我们大军在西域不可久待，等窦将军回师后再出击我们。”耿恭说，

　　“就匈奴人那脑子，比我脑子还简单，那次大战不是挺巢而出，只知道拼命冲锋，连逃跑都不会。”陆进说，

　　“这正是匈奴可怕的地方，兵不畏死，坚韧不拨，西域这么多国家，人数是匈奴的好几十倍，被匈奴长期奴役蹂躏。是不是我们大军中有奸细，或是匈奴请来了什么高人，才留了这么一手。”耿恭分析，

　　……

　　几个正在商议军情的时候，大帐外人声喧哗，几个出帐一看，是车师后国国王地龙，雍荣华贵的王妃乌雅、高挑漂亮的王妃妹妹乌英公主几个一身缟素出现在帐外，后面还跟着一群车师国的老百姓，看到他们几个走出帐来，百姓们哗啦跪了一地。　　

　　“耿将军，匈奴来了，救救我们吧　、救救我们吧……”百姓们齐声哀告，

　　“都起来，都起来，你们也是大汉朝的子民，我们不会不管你们的。”耿恭说完，扶起前面跪着的一个老者，范羌几个也安慰着一个个老百姓，乌雅乌英姐妹也深入人群，安慰着父老乡亲。老百姓都被劝走后，耿恭把地龙国王、乌雅乌英姐妹请进大帐。坐定后，地龙国王怒气冲冲的说：“你们口口声声说会保护我们车师国，我父王都战死了，你们拿什么保护我们？先前你们大汉撤军后，匈奴来打我们，不得已我们投降匈奴，你们大汉朝又来打，我们打不过，又归附你们，我母后还被困在柳中城，不知死活，总得想个办法吧！”地龙国王说的是实情，西汉末年，天下大乱，朝廷撤销西域都护府，驻军回内地平乱。东汉建国后，由于天下初定，无力西顾，直到明帝时，才派窦固两次出击西域，恢复了对西域的统治。车师国以前是一个国家，老国王安得欲废掉太子地龙，另立自己的小儿子天宝为太子，引起了一些大臣的不满，父子反目，于是地龙在一些大臣的支持下在自己的封地金蒲城另立车师后国。

　　“我已派哨兵去玉门关报告敌情，朝廷不会不管我们的，等朝廷援军一道，再出击匈奴，为你父王报仇。”耿恭说，

　　“王上，再不要抱怨耿将军了，我们既然归附大汉，就不能再有二心，当下最紧要的是商量共同出兵，为父王报仇雪恨。”乌雅王妃说。这乌雅王妃是乌孙国的公主，下嫁车师后国国王地龙，她家族上是汉朝和亲的公主，因为有这层关系，对大汉帝国比较亲近。她妹妹乌英公主钟情于年轻英武的戊校尉耿恭，托她和地龙国王多次说合，均被耿恭以婚姻之事得“父母之命，媒约之言”为由顶回。乌孙国老国王多次催促要乌英回去，因为这个缘故，乌英硬是赖在车师后国不走。

　　“耿校尉，发兵救救我母后吧！”地龙国王催促着，

　　“王上，现在敌情不明，敌强我弱，我手中只有六百兵马，再加上你的三千车师骑兵，也不足四千人马，不可冒然出兵，等玉门关援兵一到，到时候我们再合击匈奴，柳中城城墙坚固，有关宠校尉带兵据守，匈奴一时半回是拿不下来的。”耿恭说，

　　“不是你的亲人，你当然不急，看来你们汉军也贪生怕死，有我三千车师铁骑，不愁解不了柳中之围，你们就等着观战吧！乌雅、乌英，我们走。”地龙国王说完站起就走，

　　“王上.听耿校尉的吧！”乌雅王妃起身拉地龙国王，

　　“哼，见死不救，一群贪生怕死之辈。”地龙国王摔开乌雅王妃，大步迈出门去，乌雅王紧跟了出去。乌英公主也站了起来，哀怨的看了耿恭一眼，也跟着跑出了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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