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狼入羊群

　　郯军到底是不是一群土鸡瓦沟，不堪一击，这倒不是耍几句嘴皮子就能够证明的。

　　毕竟两军对阵，戟来矛往，血肉横飞，这可不是什么儿戏。

　　子壮和车稳、彭昂三人聚在一起，让毛脸鸷在外面警戒，嘀嘀咕咕密谋了大约小半个时辰，这才神情凝重地结束了这次谈话。

　　嘱咐了巡守城楼的兵丁几句，彭昂和车稳两人迅速离开了北门城楼。一个去找自己的顶头上司理正大人，一个去找一直隐居在幕后的邑宰大人。

　　此事关涉太大，他们两个人可不敢，也没有权力能独自下决定。

　　暮色已晚，子壮也不想在这里久留。他招呼了毛脸鸷一声，两个人走下了北门城楼。

　　毛脸鸷因为依托于理正司的名下，所以平时在城内都穿着理丁的衣服，挂着理丁的腰牌，冒称是国都派驻到蒲城邑的人员，进出通行都很方便。

　　其余的流民可没有这么好的命，除非有战事需要，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必须圈居在理正司给他们划定的几处小院里。他们没权利随意外出，以免在邑城内挑衅滋事，引起民怨。

　　两个人下了城门楼，见周围没人，毛脸鸷赶紧腆着脸凑上来，语气里一大股子酸味。

　　“子壮，你们鬼鬼祟祟地嘀咕什么呢，总是把我晾到一边？”

　　怨不得毛脸鸷委屈，这事情实在是让他面子上过不去。

　　上次围剿郯国缉奴队的时候，子壮不小心被鬼姑抓做了人质，后来有惊无险地返回了流民村。那个时候，奕老爷子就把毛脸鸷排除在外，让他在外面警戒，自己却和车稳、子壮商讨了半天，这事情到现在还在毛脸鸷的心里留下了好大一片阴影。

　　今天又来这么一出，毛脸鸷忍无可忍，心里憋屈得要死。

　　看着他幽怨的小眼神，子壮一脸的无语，拍拍他的肩膀，劝慰似笑了笑。

　　“事关重大，现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毕竟还年轻，再说大事需要你父亲或者你哥哥拿主意，所以他们有意无意地忽视了你，倒不是心里故意针对你。”

　　嘴里这么说着，看毛脸鸷的脸又耷拉了下来，子壮既感到好笑又感到不忍。

　　“不过，既然我们是兄弟，我多少可以透露一些。”

　　毛脸鸷赶紧支起了耳朵。

　　“从郯军越过黑松岭以后，我方针对郯军的一系列的动作，无非是打击对方的士气，消弱对方的实力，尽可能拖延和对方决战的时间。目的么，就是期望国都那边能有时间斡旋、运筹，最终能够化险为夷——你说对吧？”

　　毛脸鸷点点头。

　　“不过，就我们采取的手段来讲，无论是挖陷阱，埋地刺，还是放毒烟、流腐尸，乃至是诱杀他们的战马，其实都不符合《司马法》的原则，也违背了两军交战的规矩和军中礼仪。这一系列的操作，固然是让郯军士气有些低落，实力也所损失，但一则没有让对方伤筋动骨，二则也让我们落入了下乘。”

　　毛脸鸷对此也没有什么异议，知道子壮说得都是实话。

　　两个诸侯国交战，上尊周天子，下依《司马法》，说白了就是要君子之战。

　　如果诸侯国的实力足够强，即使是君子之战，自然也是胜多败少。

　　即使违反了作战的规矩，如果该诸侯国实力强大，其他的诸侯国也是敢怒不敢言，最终也会不了了之，捏着鼻就认了。

　　但对于钟吾国这样的小诸侯国来说，倘若是实力不济，君子之战必输无疑。

　　但如果不小心违反了作战的规矩，这就会给别的诸侯国留下口实，以后即使有灭国之灾也未必不可能。

　　这就类似于后世的联合国五个常任理事国，背后都是以实力为支撑的。

　　规矩是他们订的，所有的弱小国家必须服从。

　　但是若是五常中的任意一常，尤其是美、俄两常，违背了相关的约定。呵呵，其他的国家最多也就是谴责几句，事后摸着鼻子也就认了。

　　如果你实力达不到，自然就是要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左右逢源，免得给自己惹来灭国之灾。

　　说白了，这还是实力原则。

　　也就是基于这个原则，即使前期蒲城邑用了一些阴招，但也要想方设法把事情推到流民村的身上，彻底撇清和蒲城邑的关系，以免引火烧身。

　　“不过，我们昨日的致师之战，已经初步改变了一些事情。”子壮徐徐说道，“致师之战，虽然我们也做了一些手脚，钻了《司马法》的空子，但毕竟是大获全胜，大大打击了对方的士气。只要顺着这个思路打下去，如果能让郯军心惊胆战，我们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这话说得容易，不过，即使是性格莽撞的毛脸鸷，此时也摸着下巴，沉思了好久。

　　过了一会，他才摇摇头。

　　“子壮，不是我灭自己威风。咳咳，昨天的致师之战，也是我们的运气，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就看他们后来摆出的抱臂雁行阵，就知道对方也并都是酒囊饭袋。再说了，子壮，蒲城邑可不是人人都是虎子壮。咳咳，流民村内也不是人人都是我毛脸鸷。双拳难敌四手，猛虎战不过一群狼。郯军即使士气不振，但现在兵力也是我们的五到十倍。这事情，恐怕……”

　　“对，你说得对，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子壮打断了他的话，两眼紧紧盯住毛脸鸷，“关键就是要郯军自己认为，我们蒲城邑不是仅仅有一两只猛虎，一两只恶狼，而是有几百只猛虎，几百只恶狼。只要他们心理上产生恐惧，像绵羊一样瑟瑟发抖，我们未必不能以一克十，如狼入羊群，肆意屠戮！”

　　毛脸鸷依然将信将疑。

　　他望着子壮，“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做起来却不容易。理正司里倒是有十几个暗探，都是悍不畏死之徒。我们流民村里么，也能挑出四五十个来，毕竟里面有不少亡命之徒。不过，蒲城邑内么，呵呵，不是我看不起他们，一百个邑甲里面，能挑出一两人出来，估计都是撞大运了。”

　　子壮拍拍手，就像拍掉手上的灰尘一般，没心没肺地说道，“这就是理正司和马正司要考虑的事情了，我就是提个想法而已。”

　　说着话，两个人已经走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巷子里。

　　子壮心虚地打量了四周，见周围空无人影，这才一把拉住毛脸鸷的胳膊，把他拖到一棵大树的后面。

　　“毛脸鸷，我们是兄弟不？”

　　子壮一脸的郑重，两眼盯着一头雾水的毛脸鸷。

　　毛脸鸷不明所以，愣愣地点点头，“怎么了，我们认识十多年的兄弟了……。“

　　“郯军的事情，你先撂一下，让他们那些人去操心去。”子壮紧紧地抓住毛脸鸷的胳膊，脸上隐隐有些发烫，“大哥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你若是不帮我，估计……估计你那小侄子就有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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