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难道是幻觉
车稳手持利剑，急忙跳下车去，却发现子壮已经冲出去大约七八步的距离。
他想快步赶上去，却发现几柄酋矛已经刺了过来，堵住了他前进的道路。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沙场对阵，拿着长兵器的人占据天然的优势，也更有威胁性。如果车稳此时不能够近身作战，也就几乎没有发挥利剑的短兵器优势，对战必败无疑。
可惜车稳虽然精于御和射，但对于这近身搏斗的手段，却远远不如子壮。
蓦然见到几柄酋矛刺了过来，矛尖寒光闪闪，车稳急忙后退几步，气势上就先弱了几分。
情急之下，他手起剑落，砍掉一柄离自己最近的矛尖。但还没有等他有下一步的动作，其他的几支长矛已经逼近过来，封住了他全身的几处要害。
要不是郯军主帅要求活捉车稳，估计车稳现在身上早就多了几个窟窿，命丧当场了。
形势比人强，车稳脸上一片灰败，眼睁睁地看着前面的子壮陷入郯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孤军奋战，血雨飘零。
“子壮，小心！”
看到远处一辆兵车的车右手持木殳，猛然朝子壮抛了过去，车稳忍不住高声尖叫道。
果不其然，深陷苦战中子壮浑然不觉，被那木殳的铜头重重地砸在了头上。
子壮身子一歪，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周围的几个徒卒趁机一拥而上。
“子壮——”
车稳声嘶力竭，顿时觉得全身冰凉，浑身无力。
他眼睁睁地的望着趴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子壮，瞬时就被淹没在一群徒卒的身影中，手中的利剑无力地落在地上。
“完了，完了……”
车稳的身子晃了晃，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
……
“滚开——”
忽然一声愤怒的斥骂声，从人群中传了出来，让车稳心头一震。
他猛然抬起了头，目瞪口呆的望着前方。
那斥骂声传入车稳耳中，让他既感到熟悉，但又有点陌生。
他和子壮相处的日子也不短了，隐隐约约觉得那应该是子壮的声音，但心里却不是那么肯定。
总觉得这声音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到底怪在什么地方。
紧随着那怪异斥骂声之后，又是这一阵长长的咆哮声从刚才子壮摔倒的位置传了过来，犹如晴天霹雳，带着一种难以言表但又惊心动魄的威势。
一刹那间，震得车稳耳朵嗡嗡直响。
刚才扑到子壮的身上的十几个徒卒，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此时就像被火烫了一般，“呼啦”一声向四边散开。一个个脸色煞白，手脚冰冷。
透过徒卒之间的缝隙，车稳终于看到，已经变成一个血人的子壮已经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脸上血肉模糊，全身鲜血淋漓。
“白痴，懦夫，胆小鬼！”
一个小头目样子的徒卒从后面跑过来，一边斥骂着那些战战兢兢的徒卒，一边冲了上去。
他撞开挡住他道路的几个徒卒，手中的长戟向子壮的胸口扎了过去。
子壮似乎是浑然不觉，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眼看着那冰冷的戟尖要刺中了子壮的胸口。
“子壮……”
车稳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可就要他要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他忽然意识到子壮已经动了，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是“意识”到，而不是“看”到。
不知道什么时候，子壮的一只手已经紧紧地抓住了突刺而来的戟尖，那长戟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那徒卒使出吃奶的力气，脸色憋得通红，呐喊着把长戟向前刺去，但却不能前进分毫。
接下来，就听“咔嚓”一声，子壮手腕轻轻一抖，已经把那戟尖轻易地折断，口中又发出一声咆哮。
这咆哮声和刚才略有不同，好像带着说不出来的畅乐和快意。
咆哮声中，子壮的身子终于动了。
如果车稳不是亲眼所见，他这辈子都难以相信，世上还有人的行动会如此的敏捷和迅速。
不，车稳接下来又否定了自己。
这根本是人应该具有的速度，这也不应该是人能做出的行为。
像射出的箭矢，不，像吹过的寒风，不不……
子壮动了，就像狂风一样在周围打了一个旋，然后向突袭自己的那个小头目冲了过去。
一道血光冲起，那小头目无声无息地摔在地上，车稳甚至没有看清子壮到底伤在了他什么地方。
也许斩断了他的首级？
更让他感到诡异的是，刚才还包围着子壮的一群徒卒，这时候也一个个捂住了喉咙，嘴里发出含糊痛苦的声音，一个个摔在了地上。
没有血光迸射，那几个徒卒的身子在地上抽搐了几下，立刻没有了动静。
车稳不敢想，也不敢相信。
就那几个徒卒死亡的模样，难道说，子壮刚才打了一个旋的功夫，竟然捏断了周围一群人的喉咙。
不，不可能……
一定是我看错了。
车稳使劲摇了摇头，耳边又响起了一阵尖利的呼啸声。
呼啸声中，子壮的身影犹如鬼魅一般，向郯军的中军深处扑了过去。
胆战心惊的郯军兵卒纷纷躲避，稍微躲得慢一点的立刻命丧当场。要不就是喉咙被捏碎，要不就是颈部被戟尖刺了一下，颈部大动脉里的血瞬间喷射而出……
一招致命，从不拖泥带水。
所谓的腥风血雨，也就不外乎于此吧……
……
郯军旅帅于伯阳，一身的甲胄，威风凛凛地站在自己的兵车上。
不过，自从和子壮对视一眼以后，他莫名其妙地感到身体一阵发冷，目光再也没有离开子壮片刻。
作为郯军的主帅，他的兵车稍有不同。
一般兵车上有三甲士。御者在中间，左边甲士持弓箭，右边的甲士手持长兵器。
但在于伯阳的兵车之上，甲士则分为前后两排。
于伯阳站在前排的最中间，御者站在他的左边，而右边则是一个保护他的亲随。
还有两人站在第二排，一人持旌旗，一人持鼓铎。他们会根据于伯阳的命令挥旗，或者击鼓敲铎，指挥整支郯军的行动。
当于伯阳看到子壮被木殳击中那一刹那，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有吐顺，在子壮那暴怒的咆哮声中，他的心又揪了起来。
那绝对不是人类的声音，更像一只困在牢笼的嗜血巨兽，在冲破牢门的那一刹那，狂啸出全身的愤怒和不甘，还有对于眼前猎物的无穷无尽的猎杀欲望。
于伯阳莫名地感到头皮发麻。
果不其然，他看着子壮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到他身如鬼魅，在自己的一群手下中穿梭，猎杀，如入无人之境，摧枯拉朽，血肉横飞。
于伯阳感到全身一阵冰凉，就像掉进了冰窟里一般。
他又想起刚才子壮那匆忙的一瞥，对方眼睛里好毫不掩饰的猎杀欲望，就像一柄利刃一般，插进了自己的身体，然后狠狠地搅动起来。
心底的恐惧蔓延开来，于伯阳感到自己被一只巨网给笼罩着，甚至束缚得连气都喘不上来。
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撕扯自己的领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漫天的血雨，不断倒下的郯军兵丁，连绵不断的惨嚎声中，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就像不是真的一样。
是的，不是真的，这不应该是真的。
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尝试说服自己。
那个血淋淋的身影最终还是冲了过来，就站在自己的兵车跟前。
车前的四匹战马焦躁地打着响鼻，马蹄不停地踢踏着地面，好像是遇到了某种难以言明的危险。
要不是御手尽力地控制着战马，恐怕现在早就四散而逃。
他的贴身亲随已经嚎叫着跳下了兵车，几步冲到了那血淋淋的身影跟前。他挥起了木殳，带起了风声，却又在刹那间被拧断了脖子，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
于伯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右手已经攥紧了剑柄。可是，即使已经攥出了细汗，那柄利剑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主帅大人，钟吾国虎子壮致师完毕，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一个奇怪的声音从对面那条血淋淋的人影的口中喊了出来，就像凿子敲击在石板上，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了出来，却又清晰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怎么了？
他不杀我了？对方难道要走？
于伯阳难以置信的望着对方，看到对方依然站在前方，就像一根标枪一样，紧闭着双眼，嘴巴一张一合。
“主帅大人，钟吾国虎子壮致师完毕，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那声音再一次传了过来，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号令。
“阁下是真勇士也，恭请不送！“
于伯阳仿佛是劫后余生一般，怒力挺直了胸膛。
对方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向军阵外面走去，看样子丝毫不担心后背被人偷袭。
前方的郯军兵卒纷纷躲让，在令旗的示意下，主动给子壮让开一条道路。
“幻觉，一定是幻觉。“
于伯阳已经汗出如浆，使劲地摇摇头，接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等他抬起头来，视野之内，那条血淋淋的人影忽然晃了晃，“噗腾”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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