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行军难

　　子壮和车稳藏身在高耸茂盛的树冠里面，遥望着远处络绎不绝的郯国军伍，眉头都皱了起来。

　　“大约有一百辆兵车，如果每辆兵车算十个甲士，算起来也应该有一千个甲士。如果每辆车再加上十五个步卒，这又多了一千五百个步卒。每辆兵车再配备一辆运输辎重的牛车，还有做些粗贱活的隶夫，郯国人来了将近五千人。”

　　望着远处旌旗猎猎、密密麻麻的郯国军伍，子壮粗略地估算了一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蒲城邑城内所有的军民，即使把老幼妇孺都算上，满打满算也就是两三千人而已。

　　可对方一下子就来了四五千人，可谓是有备而来，势在必得。

　　虽然他早就听理正司说过，郯国这次入侵的军队人数众多，但子壮并没有多大的概念。

　　等现在亲眼目睹这么多的军伍越过了黑松岭，子壮心里还是挺震撼的。

　　车稳点点头，也是忧心忡忡，“杀鸡用了牛刀，看这样子，他们这次是势在必得了。”

　　“不仅仅是势在必得，恐怕是想速战速决了。”子壮补充说。

　　根据流民友贤的说法，诸侯混战，比拼的可不仅仅是兵精车多，更重要是各国国力的对抗。

　　简单地说，一个甲士出征作战，必然就没有时间从事劳作，更要消耗不少的钱粮，所以就需要其他从事耕作的人直接或者间接的供养。

　　粗略估算，一个甲士一年的给养，大约需要十个农夫的辛勤劳作。

　　也就是说，郯国这次出动了这么多的兵力，仅仅算这一千个甲士，就意味着国内有一万个农夫的劳动果实化做了无有。

　　就还不包括马匹、兵车等等的耗费了。

　　但无论是郯国还是钟吾国，不过都是中等偏下规模的子爵诸侯国，人口也不过二三十万而已，财力、物力、人力都不是不足以支撑一场旷日持久的大规模战争。

　　若这四五千人不能速战速决，反而耗在了蒲城邑，恐怕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所以理正司才定计一个“拖”字。

　　理正司就是想以拖待变，给国都的君太后更多的时间纵横捭阖，尽可能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弟弟公子季明。

　　不过，朝廷的司徒德和公子瑜，也正希望趁这个机会打击君上和君太后的势力，要求钟吾国把那郯国的公子季明赶快交出去，所以自然不会同意立刻出兵对付郯国人。

　　即使牺牲一两座边境城邑，他们两个人也在所不惜。

　　更何况，即使丢失了城邑，也正好把责任推到君上和君太后的身上。

　　正是因为君太后坚持庇护“弑君谋反”的公子季明，所以才给钟吾国带来了战祸之灾。君上和君太后的声望也会因此受损，这才符合司徒德和公子瑜的利益。

　　子壮甚至隐隐怀疑，这郯国的权臣司马鸠，也许和钟吾国的司徒德公子瑜早有勾结，所以才演了这么一出郯国入侵钟吾国的好戏出来。

　　当然了，最倒霉的那个家伙，就是原本属于司徒德一方，现在自己的采邑却面临威胁的蒲大夫了。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蒲大夫虽然不是个好人，但这次好像也是个可怜人……

　　遥望着远处的郯国军队已经离开了官道，进入了荒原，子壮暗暗为毛脸鸷他们的计策奏效感到高兴。

　　荒原中固然没有那么多的地刺陷坑，但毕竟沟壑纵横，地势起伏。不要说兵士行走困难，关键是那些兵车和辎重，行进起来就更有些麻烦了。

　　更何况，这荒原之中，那可是子壮和毛脸鸷他们的天下。

　　今天晚上，嘿嘿嘿……

　　“我们走吧——他们朝我这个方向来了，别被他们发现了。”车稳警惕地观察着郯国人的动向，悄悄对子壮说。

　　子壮点点头，两个人悄悄地树上滑下来，隐身在高高的草丛中，向蒲城内的方向挺进。

　　“子壮，他们有没有告诉过你，公子季明那边出事了？”

　　车稳一边小心翼翼地在草丛中穿行，一边看似有意无意地问道。

　　“提过一两嘴，但没有细说。”子壮似笑非笑地看了车稳一眼，“说是公子季明身边有三个人出了宫城，但最后只找到了一具尸体，有两个人失踪了。”

　　这是理正司的彭昂透露给子壮的消息，想来是不会错的。

　　公子季明身为郯国的公子，在未逃离郯国前也应该小有势力，身边一定会有不少的追随者。

　　有十数个追随者后来也去了钟吾国，护卫在公子季明的身边，都被君太后安排在宫城里，平时甚少出宫。

　　即使在宫城外有重要的事情处理，公子季明也是安排三四个随从结伴出城，也好相互有个照应，就是害怕遭了别人的暗算。

　　根据彭昂的说法，这三个人的失踪，估计是和司徒德或者公子瑜有关，而且司徒德的嫌疑最大。

　　后来在宫城外发现的那具尸体，其实是个非常有名的剑客，结果却被人一剑封喉，当即惨死在地。

　　另外两个人也被一群藏头遮脸、身份不明的人掳走了，现在不知所踪。

　　但是有两三个目击者报了案，后来即使司寇府及时封了口，但事情还是泄露了出来。

　　整个事件扑朔迷离，除了那幕后的凶手，其他人都是一头的雾水。

　　但很多人还是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公子瑜和司徒德。

　　最关注公子季明动向的人，最希望把他们逐出钟吾国的人，有能力掳掠、刺杀他们的人，嫌疑最大的就是是司徒德和公子瑜。

　　毕竟，这两个人都是公族中人，位高权重，手下都有不少武艺精湛的邑甲和剑客。

　　听完子壮的讲述，车稳却摇摇头。

　　“蒲大夫那边的消息，应该不是司徒德那边的势力所为，幕后之人坑能是公子瑜。还有，因为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君太后那边估计是挺不住了，也许很快就会同意把公子季明给交出去。只要我们多撑几天，守得住邑城，公子季明被交回郯国以后，蒲城邑也许就能化险为夷。但如果蒲城邑这段时间落入郯国人之手，即使以后钟吾国把公子季明交了出去，要让郯国人把蒲城邑再还回来就难了。”

　　子壮点点头，一脸的古怪，“拖吧，能拖多长时间就拖多长时间，虽然理正司的说法和你刚才说的不一样。”

　　车稳皱了皱眉头，一脸不解。

　　子壮笑笑，“理正司那边也说尽量拖延，不要让郯国人轻易地占领蒲城邑。他的意思是说，只要给君太后更多的斡旋时间，也许能说服公子瑜和司徒德同意出兵。他们还派人出使了徐国，希望徐国能给郯国一些压力，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不过，彭昂说幕后的凶手极有可能是司徒德，因为他身边有两个贴身的剑客，剑术了得，这在国都人人皆知。”

　　车稳摊摊手，表示无话可说。

　　他们两个都是局外人，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他们也是一头雾水。

　　他们两个只能把握一点，那就是理正司和蒲城邑暂时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想尽可能地把这场战事拖下去，然后等着国都朝廷的最终决定。

　　要么钟吾国同仇敌忾，一致对外，赶走入侵的郯国人。

　　要么君太后赶紧把公孙季明交出去，那么郯国人出师无名，也只好休战罢兵，放过蒲城邑。

　　太阳西斜的时候，郯国人的大军在荒原上跌跌撞撞迂回了半天，终于在一处水源附近决定安营扎寨。

　　由于过于谨慎小心，不敢轻易冒进，再加上荒原上路径不熟，这都减缓了郯国人的行军速度。

　　但即使如此，由于黑松岭距离蒲城邑的邑城也不到十里地，他们今晚本可以赶到邑城，不过那时候天色就比较晚了。

　　谨慎起见，他们开始安营扎寨，疲惫不堪的兵卒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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