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莫家小姐
听长君提起千离的时候，我曾在心里想，若我是千离该多好，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觉得自己痴人说梦，怕就怕梦真的变成现实，我却想退缩了。
面如死灰的红衣女子听到小郎千辞的话，身体抽搐了一下，被钉在墙上的四肢又渗出血来，慌张的开口：“阿君？阿君你来救我么？我知道你会来，我终于等到你了。”
许是很久没说话了，她的声音干瘪可怖。
这里的女子都会把未婚夫称作阿君，她这样称我，让我浑身难受。不是没有良心，实在不记得，这前世的记忆于我除了陌生、抵触、还有一丝恐惧。
“小星姑娘，我不是你阿君，我是卷月楼长君的生死随从萧闻馆。”
莫小星抽搐起来，不知是生气还是伤心，苍白的脸色越发狰狞，冷笑道：“呵，长君！她还真做到了啊，这个卑鄙无耻的女人，不仅夺走了我的眼睛，还夺走了我的阿君。阿君，你救我出去吧，我受不了这个地方了……”她干涸沙哑的声音带着哭腔，就像中元节的万鬼齐鸣，阴森可怖。
“阿君啊，你不要离长君那么近，她是个卑鄙小人……啊”莫小星惨叫一声，青黑色的鞭子狠狠抽在她的惨白的唇上，裂出血来。
“你可以再搬弄是非瞧瞧我的底线。”长君从门外走来，穿了件白色的长袍，言语逼人，带着一股强大的气场。莫小星很怕她，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她转身微笑着对小郎千辞说：“教主下次来我卷月楼不要偷偷摸摸，你只消遣下人通报一声，我也好摆下酒宴款待于你，略尽地主之谊。”
我以为小郎君会稍显尴尬，毕竟是偷偷潜入了别人的家里，没想到他竟轻松的摆了摆手，笑的春风化雨：“这深更半夜的，怕叨扰了长君的睡意，下次来，一定会尝一尝卷月楼的酒菜。”
还下次！当这里是游玩圣地吗？太不要脸了吧！
“请出去吧！”长君右手作出请的姿势看向小郎，左手握住我的手。
她的手心很暖很柔和，让我本来杂乱无章的心生出一丝浪漫柔情来。
“阿君，救我啊……”
莫小星喊着，声音被撕裂在阴冷地牢之中，如幽魂般回荡……
我始终忘不了那个凄惨的声音，她唤我阿君的声音，她求救的声音，在我脑子里一直回荡，彻夜无眠。
我从未想过自己以前是一个怎样的人，也不屑于把仅有的脑力消耗在这个上面，我觉得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既然上天让我忘了这一切，我就不该逆天而行去找回记忆，倘若过去苦不堪言，不是自找罪受？
但是现在，不管是小郎千辞、莫小星、还是长君，都在指向我是千离。
她们那些关于千离的话一直在我心里碰撞，每个人说的都不一样，我不知道哪句该信哪句不该信，也不知道该不该接受千离这个身份，如果接受了，所有事情的发展都将和我想要的背道而驰，我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些问题，我的脑子炸裂般疼痛，忍不住抱头□□了一声，又听到有人敲门。
“进吧。”我随便说了一声，门被打开，长君端着一碗粥朝我走来，一袭白衣风度翩翩，脸上不再有清冷的表情，眼眸明亮而炙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红肿，她是哭过吗？但长君这样的天之骄子，怎么会流眼泪？一定是深入骨髓的痛了，她深入骨髓的痛又是什么？
“阿馆，是否对很多事情心生疑惑？”
我接过那碗热气腾腾的粥，走到桌边坐着喝，放了蜜枣的白粥很可口，我一口气就把它喝光了。因为太疑惑了，疑惑到我自己都不想寻找答案，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长君，放了莫小星吧，她好歹是一个女孩子，这样被钉在墙上不太好……”我最后一个‘看’字还没说出来，她就答应说“好啊！”，很流畅，像是准备了很久的答案，只等我开口提及。总觉得她还准备了很多等着我问起的答案。
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问，我只好好地做长君的生死随从。
长君唤来手下，拿出一把钥匙交给他，轻声道：“把莫小星送回莫家吧。”
那手下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连忙跪下，全身都透露着紧张，努力克制抖动的双手：“万万不可啊主子，那莫家主早就想推翻如今的江湖重新建立以莫家为中心的新势力，因为莫小星被扣在卷月楼做人质，这么多年来莫家才不敢掀起大的波浪，虽如此，他们在暗中做的那些事已经很让人头疼了，如今再把莫小星放回去……请三思啊主子。”
长君平淡的弹了一下指甲，看向跪在门外的手下，低声道：“我说了，把莫小星送回去。长君总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给人一种不可抗拒的强大气场。
“是。”
我虽然是江湖中人，但过的比较随意，从来不了解这些家族门派之间的较量和野心，自然也不知道莫家的心机原来如此深沉。我只是对莫小星心生怜悯，可怜她的遭遇。哪里知道她的哥哥在莫家修了一个玩偶山庄，在里面养了大批的血人作为玩偶，操控他们杀人嗜血，一旦被放出来，不仅会在整个江湖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怕是天下都会动荡吧。若是因为我的一句话，可真是，太说不过去了……
“阿馆不要自责，有些事若是躲着就能解决，世上便没有人愿意出头了。”
长君看着我的眼睛看的深沉，不知道是想看出什么来还是，单纯觉得我好看，或者是有话想跟我说，但是没那么容易说出口。她倒了一杯水，抿了好几口，再喝的时候杯子已经空了，尴尬的又倒了一杯水，不停的喝水、看我，她有话说不出口的时候通常这样，很可爱。
“阿馆，你若是想走，我不强留。”
原来是这一句，不知是想我走呢，还是舍不得呢。
“契约上写好的江湖路远舍命相随，我萧闻馆可是随便违约的小人？”
“我说过，若你打败我，江湖任君漂泊，我还你自由。”
“还是再修炼几年吧，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
她面露忧色。
“长君，你知道江湖人都怎么称呼我们两个码？人中龙凤，天下无双。我们两个注定要在一起才是天下第一，谁离了谁都不行。以前你孤身一人，如今有我在，你再不必孑然承担一切，我们可是天下第一，自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如果、有一天你听到了什么……我希望你会相信我，相信我不会做任何一件伤害你的事情。”
“长君，我只信你。”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事情是另一种情况呢？如果，全天下的人都说你是错的……”
“我认定的事情，跟天下人无关。”
秋雨一场接着一场，天气越来越冷，卷月楼那十亩海棠尽数衰败，木叶萧条。
自莫小星被放回去之后，很多地方陆陆续续出现血人，在漆黑的雨夜里爬到人们的卧室里，吃掉人的脑袋和四肢。一开始还是几只几只的出现，后来就是成批成批的血人不管白天黑夜明目张胆的出来闲逛，见人就吃见物就啃，血染江湖、横尸四荒。
我和长君每日都奔走各地屠杀血人，但我们每杀一批就会有成倍的血人涌出，源源不断杀之不尽。恼人的是那些血人从来没有一丝疲倦，可人会累，在接连多日的不眠不休之后，我和长君再也吃不消了，只能带着救下的人回到卷月楼。
今年好像什么都来的特别早，冬至未到，第一场大雪就开始洒落，只是一晚，地上的积雪便已漫过膝盖。
卷月楼救下的人数已经过万，被安置在卷月楼一个空旷的广场上，有武林各路高手守护。厨房做了热粥，我和长君将热粥盛入碗里，分发给他们。她弯身盛粥的样子，微笑接受感激的样子，给小孩子糖果的样子，一扫往日的凌厉，变得温和秀美。她披着一件绯色的毛皮大氅，好像聚了天上人间所有的华光。
我突然觉得，长君身上的光芒，比眼睛里溺出来星辰还要好看。
在我发呆看她的时候，人群开始哄闹，一股腥臭味将我唤醒，越来越近，这个熟悉的味道，让很多人呕吐。
一群血人从雪里爬出，张牙舞爪见人就咬，咔嚓咔嚓的嚼骨头声、哀嚎声，让人头皮发麻。这些人是怎么从雪地里爬出来的，像是预谋好的一样，源源不断。
高手在屠杀血人的过程中，被纠缠的没有力气，反而是血人，杀掉一个就会从尸体里幻化出更多个，比以往的更加凶猛。
“不能杀，只能赶！”
赶不走但又不能杀，雪地里不停的爬出大批大批的血人，很奇怪，她们这次没有伤人性命，只是吃人的四肢。
在我和长君都一筹莫展之时，一颗老槐树上响来一阵悠扬的笛声，那些血人听到笛声立马跪下，瞪着血红色的眼珠子看向笛声的来源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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