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陈情
与冥子分别之后，雪见沿着火照之路一路前行，越往前走，黑暗中显露出来的异象就越多——自然，所谓异象，只是对比人世间而言，若是放在幽冥黄泉，便觉合该如此了。
那一团一团鲜红的彼岸花起初只开在路上，到了后来，视线里赤地渐广，花也就越开越多，最终已经成了遍地花海。
花海之中延伸出来一条幽暗的河。
她远远地在河边的许多人当中找到了自己想找的那个人，当下提步朝着他飞跑了过去，在尚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张口喝道：“宇智波鼬！”
青年惊愕地回头，嘴唇嗡动着还没有说出什么，就被扑到近前的雪见一把抓住了手腕。
刹那间，交缠的同生咒上红光大盛。
“——阿雪？！”
那一瞬间，雪见似乎听见周遭的种种人声里有一道音色厚重的嗓音拔出，用一种充满惊疑与急迫的语气喊出对自己而言很是亲近的称呼，但她已经无心也无能去理会了。
因为在听见这个声音的同时，她已经和鼬一起被带到了一片只剩下他们两个的黑暗里。
雪见放开了手，望着青年似乎是多年来第一次露出的、无法掩饰、惊愕至极的神情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轻描淡写道：“鼬，好久不见了。”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鼬几乎是在质问。
“我觉得，你该关心的，不仅仅是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而是你来了黄泉之后，现世都发生了什么。”雪见仿佛察觉不到他的紧张与震惊一样慢慢低下头，半张面容隐入暗影当中，“黄泉与现世的时间，是不一样的。”
“……佐助出事了，还是村子……？！”鼬因为她这暗示意味甚浓的话语瞳孔微张。
“原来你也知道，你死了之后，有可能发生什么啊。”雪见淡淡一笑，讽意甚浓，“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你的后手没能奈何得了鸢，他把宇智波灭族的始末全都捅给了佐助，甚至差不多将自己在其中的作用完全摘出去了……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
这意味着，宇智波的灭族完全成了木叶高层行事无忌、排除异己而造下的业障。
“佐助大约是在你死后不久去了一趟狼哭之里的连翘堂，确认了你真是把自己给熬死的，于是信了鸢所说的真相，下定决心向村子复仇——当然，这基本全是我的推测。”
“我原本只听说虎吞零志化身狼嚥、被贵奈给杀死了——在已经疯癫、只知道四处宣传这件事的仙道集流身上，留下了很高级的幻术痕迹，是万花筒写轮眼造成的。”
“我很清楚，身上封印着狼嚥的人实际是贵奈——不是止水，按时间算你已经死了，鸢没有这样的好心，那么是谁做的显而易见。”
“为了证实这一点，我废了些心思找到了贵奈，从他口中确认了佐助去过连翘堂。”
“这样一来就很简单了——止水能在你活着的时候捡到你的定药单，鸢当然也能在你死了之后拿到，为他的说辞添砖加瓦。”
“……之后呢。”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佐助和晓合作，替他们捕捉了八尾……他暴露了家纹，雷影疼弟弟，一纸信函到了木叶，团藏又刚好得偿夙愿登上火影宝座，便迫不及待下了格杀令。”
“……”鼬张了张嘴，但却可以看得出来，他在最后一刻咽下了原本想说的话，“……为什么，团藏成为了火影？”
“这就要说到你和佩恩的协议了……你死了，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进攻木叶了，虽然最后没什么人员的伤亡，但第五代却透支了查克拉陷入昏迷，团藏趁机夺走了火影之位。”
“……”
鼬没有说话，但他掩在袖中的双手却早已攥得死紧。
假如还是活人的话，只怕都要掐出血来了。
“你想要一个人承担起一切，可以。但若是这样，你就必须承担到最后，而不是在局势尚未明朗之前，便不负责任地去死。”雪见的语言很尖锐，尖锐得仿佛刀子一般直刺人心，“如果你做不到——不管是出于主观还是客观的缘故，都不要妄想一个人负担起一切。”
“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吧，我在三年前就查到了狼哭之里的连翘堂，之所以没有拆穿、没有阻止，是因为我清楚，你这家伙，是不进棺材就不会反省的。”
“甚至即使进了棺材，如果没看到自己的失败，恐怕依旧还是心满意足——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能那么放心地去死，除了自己留了后手，只怕也是觉得即便有万一，还有我能影响佐助、鸣人能影响佐助、甚至是卡卡西师兄……但现在你该看到了，你有多低估你自己的分量。”
寂静蔓延。
“……晚了。”鼬在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终于哑声道，“阿雪，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当然知道你已经是个死人了。”雪见平平淡淡地道，“但对于我、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死生之间并不是天堑。”
“我上一次见到佐助的时候，虽然最终也没有将他劝回来，却也确认了鸢对他说的真相是带着那样的水分的。”
“因为知道的真相掺了水，他才非要一条道走到黑——了解全部真相的人，除了鸢，我和止水都已经不被他信任，那么只有把你带回现世，让你亲自去劝他，才有可能挽回这一切。”
“能够阻止佐助、阻止这一切的人……其实真的不拘于我的，你为什么非要这么执着、这么不惜代价呢。”鼬低头看向自己手腕上的咒印，忍不住苦笑一声，“当年与你结咒……不该是这样的情形下用的。”
只是当年无心插柳，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现在活着的那个人是我，该不该这么用也是我说了算。”雪见的语气忽而转冷，仿佛是忽然心冷倦烦，“我难道会不知道，阻止这一切的方法很多，代价比来找你小的方法更是比比皆是——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作不明白？”
“当年结咒是你情我愿，现在话都说到这一步了，你既然还这么不情愿，那干脆断得干净一点，活人的事情，自然也不用死得彻底的人去干涉了。”
“……阿雪！”鼬从这句话中觉出些异样，顿时心中一震，他死死地盯着雪见，目光在她的神情中一寸一寸搜寻，试图找到什么端倪，“如果同生咒断绝，对你——会有什么影响？！”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对方的脸色毫无波澜，从那一双晦暗的紫眸当中，他无法获知任何信息。
雪见垂下了眼帘。
鼬啊，你以为还和当初一样么？
这么多年来，要隐瞒与你、与止水的联络、隐瞒我对宇智波一族的覆灭真相一清二楚的事实、隐瞒我出入死生之间所获得的一切，却还要利用它们去筹谋今日乃至后来……既要看清政治的利害，又要谋算人心的冷暖，我怎么可能，还和过去一样呢？
“你不必询问我会如何……我是真的累了。”
鼬神色复杂地望着面前的红发女子，望着她的脸上慢慢笼上一层浅淡的、却又坚不可摧的冰冷，听着她用一种满含压抑的口气慢慢地说：“爱上你，真的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因为在你心里，和平、大义……木叶、佐助……这些才是最重要的，什么也不能越过了去。”
——可如果不是这样，宇智波鼬，就不是宇智波鼬了。
她所压抑的，并不真的是他所想的东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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