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朕不会错
庄宁跟在慕容越身后，一步三回头。
红袖不忍去看她，她一个小小婢女又有什么办法呢？
李全一边叹气一边摇头，红袖可怜兮兮望着他：“公公……”
“这事儿啊，咱家也是爱莫能助喽！”李全望着远去的背影道。
这皇宫实在太大了，庄宁跟着慕容越走了大概一柱香的功夫，对方也没有要说话意思。她悄悄抬眼往四周望了望，宫墙幽深，只有檐下挂了檐灯，但距离太远，光亮微弱，她根本不知自己现在身在何方。
一阵夜风吹过，耳边响起呜呜声，似小儿呜咽，在这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有些瘆人。
她朝旁边一个黑漆漆的窄道望了一眼。
那窄道漆黑，一眼望不见尽头，方才呜咽声便是从此处传来。
她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加快步伐，追到慕容越近处，挨着他走。
黑暗中男人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别人近身，尤其还是自己讨厌的人。
“贵妃方才说要拿银子贿赂谁？”
慕容越措不及防开口，一开口还是要问罪的话，庄宁又压了一下脚步，与他拉开半臂的距离：“皇上听错了，臣妾怎么会知法犯法！”
她当然知道慕容越听见她说的话了，抵赖是抵赖不得的。
她现在赌的就是丞相和大将军的身份，在慕容越心中的分量。
如果她用“听错了”能搪塞过去，那就说明慕容越没想真的跟她计较。
但她想错了，慕容越，一个天子，还真就跟她计较上了。
“那贵妃直呼朕名讳，也是朕听错了？”男人的声音一如往常没什么起伏，问的却是能要人命的话。
庄宁正想装可怜告个罪，却听得一凄厉又凶狠的叫声乍然在她头顶响起。
这一声直接吓得她三魂七魄丢了一半，浑身一抖，一把抱住了慕容越的胳膊。
“皇、皇上，有有有鬼……”庄宁声音跟着发抖。
她闭着眼把脸埋在慕容越手臂上，好像只要自己看不见，就能暂时安全。
慕容越被她这一抱拖住了脚步，那一声凄厉的叫声他也听见了，方才那只黑猫从她头上跃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瞧见了。
“看来贵妃平日里做了不少亏心事！”慕容越岿然不动，任由她抱着自己一只手臂。
这话庄宁就不爱听了，她谨慎抬头四下看了看，什么也没有，手上却说什么都不肯松开。
“臣妾一个柔弱女子，怕黑，怕鬼不是应该的吗？”
他垂目瞥她一眼，女子他承认，“柔弱”跟她沾得了半点关系吗？
“方才那到底是什么啊？”庄宁攥着他的袖子小声问。
“鬼！”慕容越说完就要抽走自己的袖口，胳膊却被庄宁猛地又抱了回去。
“皇、皇上，你吓唬我的吧？”她一双杏眼转个不停，四下打量，恨不得能缩成一个团子让慕容越揣袖子里。
“松开！”男人吐出两个字。
庄宁是真的很害怕，她前后望望，半个人影子都看不见，最后牙一咬，梗着脖子道：“我不，我害怕，是您把我带这儿来的，您要负责。”
慕容越无法，微微叹口气，抬着下巴朝另一侧宫墙上示意一下：“野猫。”
庄宁看过去，果然那黑瓦上站着两只猫，一只三花，一只纯黑。
两只猫对峙着，互相龇牙示威，不时发出几声“嗷嗷”的气声。
可即便知道了是猫不是鬼，经过刚才那一番惊吓，庄宁也不想松开他袖子了。
见她似真的害怕，慕容越也没再抽回手，大发慈悲容她攥着自己的袖口往前走。
刚才还要问她罪，经过野猫一闹，那事儿仿佛就翻篇儿了似得。
又走了一会儿，拐了几拐，庄宁觉得越走道越窄，檐灯也越来越少，忍不住把手里的袖口攥得更紧了：“皇上，这是哪儿啊？咱们快回去吧！”
男人止步，没动，也没应声。
庄宁跟着停下，看了一眼漆黑的小道，往男人身后缩了一下，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袖子：“皇、皇上，咱们回去吧！”
慕容越依旧没有给反应。
庄宁往回又看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犹豫出声：“您不会……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
男人身体一僵，很快又恢复如常：“皇宫甚伟，大小宫殿几千间，宫巷纵横交错，难道朕得每个地方都去过，每条路都识得？”
威压逼人，却很难不让人听出几分欲盖弥彰，色厉内荏。
庄宁如遭雷击，您不知道还乱走什么呀？
“那咱们原路返回吧！”庄宁说。
“嗯！”慕容越哼了一声，
李全带着宫人找到他们的时候，天子与他的贵妃正站在宫墙拐角处吵嘴。
认真说起来，也不能算吵嘴。
毕竟慕容越虽与庄宁唇枪舌战，但神色依旧不改，一派闲适，而旁边的贵妃则有些沉不住气，皱眉晃脑。
“您记错了，就是这边。”
“朕不会错，方才我们是从那边来的。”
“那边巷道那么窄，我们没走过。”
“走过。”
“真的没有，皇上您就信我一次。”庄宁要抓狂了，“不然，咱们就分开走，您走那边，臣妾走这边。”
慕容越讽笑一声：“这可是你说的。”
男人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庄宁一把抓住手臂：“臣妾错了，您别丢我一个人在这儿。”
错就错吧，总比孤身一人鬼打墙要好。
“皇上！”李全晃着圆滚滚的矮胖身躯小跑上来，边跑边道，“可算找着您了。”
李全带人正是从庄宁方才说的地方过来的，庄宁见状朝身边的男人投去一眼。
那样子分明在说：看吧，我才是对的。
慕容越咳了一声，不知是不是在掩饰尴尬，没看李全，只抬脚从他身边越过：“回承乾宫。”
第二日慕容越与庄宁大晚上独逛四源宫的事很快就在后宫传开了。
“你说这宁贵妃是怎么想的？大晚上不逛御花园，不逛夜幽池，跑去逛什么四源宫，她怎么没拉着皇上顺道把冷宫给逛了啊？”贤妃吹了吹自己新染的丹蔻说。
怡嫔嗑着瓜子道：“这大概就是贵妃的高明之处吧！”
“高明？”贤妃不解。
“四源宫挨着冷宫，住的都是些半死不活的宫婢，平常哪有半个人影，就连巡守的侍卫也都是白天才去。那里一到晚上就阴森诡异，她还不趁着这样好的机会在皇上面前矫揉造作一番？”怡嫔撇嘴道，“娘娘没听说吗，李公公找到皇上的时候，贵妃抱着皇上胳膊不撒手呢！”
到了晚上，庄宁刚准备用些点心，却听红袖说皇上正朝落秋殿去了。
“今天又翻牌子了？”庄宁问。
“没有。”红袖说。
那慕容越是怎么了？心血来潮？还是被薛映真当初那一刀深深吸引了？
不过这回跟上次一样，庄宁又来晚了。
她来的时候又碰上慕容越带着李全出来，不过跟上回不一样的是，这回天子没见血。
这……这是完事儿了，还是没得逞？
庄宁上下打量他，连礼都忘了行。
“贵妃！”男人蹙眉睨着她，她方才打量他的目光，实在让人不太舒服。
“臣妾见过皇上。”庄宁如梦初醒，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也许他就是心血来潮，想来看看薛映真呢！
毕竟那可是女主啊！
慕容越看了她片刻，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开了。
他一走，她便提着衣裙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薛映真的住处。
薛映真见到她，有些惊讶，起身行礼：“贵妃娘娘。”
“皇上来过了？”她开门见山问。
提到慕容越，薛映真神色有些奇怪，但也只是转瞬即逝：“刚走。”
庄宁：“他来做什么？”
“给了我这个。”薛映真将手里的一个玉佩给她看。
那是一块莹亮润泽的圆形白玉，中间是两条首尾相连的鱼纹。
“娘娘别误会，”薛映真看着她又道，“皇上说以后如果需要太医院的药，拿这个去就能取到。”
庄宁嘴角一抽，他也不怕薛映真弄来毒药把他给毒死。
“我想，皇上的意思，大概是让我用这个取药给挽香？”她又说。
庄宁眼前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样就不用拿钱贿赂，还得偷偷摸摸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了！”
不管慕容越是出于什么想法，但眼下这个情况，确实是解了她燃眉之急。
“那挽香就拜托你了！”庄宁拉着她的手，开心道。
薛映真看着她，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对于这个宁贵妃的传闻，她听过不少，但传闻与她真实见到的宁贵妃却出入颇大。
她见到的庄宁，会不问缘由替她遮掩，甘心受罚，会亲自去探望自己的贴身婢女，会想尽办法替自己的人疗伤……
庄宁拉着薛映真时，手中似乎碰到了什么，她笑容褪得干干净净，翻过她的手，将她袖中的东西抽了出来。
薛映真没想到她会发现，但同时又觉得被她发现也没什么，是以她翻她手的时候，她也没挣扎。
庄宁看着手中的匕首，差点儿没背过气去，抖着声音道：“你、你还不死心，居然随身藏这种东西。”
薛映真：“不是随身，我听绿珠说他来了，才放的。”
那就很明显了，这匕首就是为慕容越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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