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迷雾山谷
景亦没有浪费时间，等江墙把装备都弄好了，和他一人一个背包，就带着祈洲出发往山谷入口走。
叶升凯和轧玉换了身方便行动的紧身衣，带上装备，也跟了上来。
前后隔着一段距离的五个人并没有交谈。
祈洲走得很慢，一开始还在最前头，后来渐渐落后到两队人中间的距离，景亦分神看了他好几眼，发现他没有赶路的打算，便随之减缓步速，最后反而形成江墙、轧玉、叶升凯在前，景亦、祈洲在后的景象。
山谷的入口处没有多少高大的植物，只有一些矮小的灌木，看着也没有什么危险。
叶升凯留了个心眼。
村长跟他们提起的那件邪乎事似乎没有那么简单，毕竟一座大宅子和上百号人在一个晚上无声无息消失的这种事情，不管是现今世界上哪个神秘组织都不可能做到，更甭提几十年前那个技术和科研都处于落后的年代。
但任凭他怎么小心观察，这里的荒芜程度实在不似有遗迹存在。
他四处张望时，瞥见队伍最后面的俩人止住前进的步伐，他也听了下来，遥遥地望着站在青草田中的他们。
祈洲那把银色的铁伞打开撑在头顶上，被他笼罩在伞子阴影下的景亦有些紧张的盯着他的左手。
未待他诧异景亦流露出来的情绪，他的目光就被祈洲手上的棍子给吸引住目光——那是景亦用来砸人头的棍子，也是金属材质，上面刻有密密麻麻的花纹。他觉得那根棍子有种无形的吸引力，他停在原地的双脚不由自主地朝二人所在的方向迈进，直至一个显瘦的身影挡在棍子的前面，叶升凯不满地沿着那到纤细的躯体往上扫去，对上景亦清冷澄明的视线，浑身一个激灵，所有意识都回笼了。
旁边的轧玉察觉他的异状，伸手扯了他一把，他望向轧玉略带疑问的双眼，摇摇头，极力压下胸口处那种翻涌作恶的冲动，伸手按住晕眩地头，心里一阵后怕。
没有言明的小曲折并没有打乱他们前进的计划。
再往里面深入，稀疏错落的植物开始密集起来，一行人必须不时矮身侧身来躲开旁边伸出来拦着去路的树枝和根须。
江墙走在最前面，并没有与身后的轧玉交流，轧玉却不时指着周围的细节向身后的叶升凯提醒注意前一批人路过的痕迹。
走了大概两个小时，走在最前面的江墙突然停了下来，身后几人马上警惕起来。叶升凯闻到空气中异常的气味，用力地嗅了嗅，脸色难看的说：「血腥味很重，而且腐臭的味道很浓，附近应该有不少尸体。」
众人继续往前走去。
山谷入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挂起了风，清风吹来，不但没有带来任何舒适的凉意，反而刮来了阵阵令人作呕的气味，随着他们的前进，空气中的腥臭味越发的浓郁。
江墙再一次止住脚步，走在景亦前面的叶升凯胸腔中传来了一阵作呕的声音，他右手捂住口鼻，眼睛越过轧玉的肩膀，斜斜地望向前方仿佛海市辰楼一般的森林。
灌木和乔木之间没有焊接缓冲的地方，他们所在的前百米距离，两人高的树木几乎是拔地而起，树冠上苍绿的颜色被各种人体残肢、衫裤鞋袜给点缀着，淋淋黑血如同油漆一般浸染着众人斜前方的树木，走近一看，有些断腿流淌出的血液凝固住，将树冠上的残肢链接上长着杂草的黄土，就像是从大地长出来的血管一样。
几人都被眼前这一幕给镇住了。
按照这些人的衣着判断，他们就是先前进入山谷的那批所谓的土质勘探队，粗略估计，这些树木上挂了二十六个人的尸体，就是说，途径这里的时候，五十人的队伍，仅剩下不足一半的队员。
再往前，是一片被人为清理过的土地，高高的树木被砍伐，清空出一片空地，十几个帐篷洞开，有些帐篷被撕得七零八落，装备仍好端端地放在着，防水的布料散落一地。篝火的木炭呈现大面积的扩散，仿佛被重物踩踏过，旁边有碳黑的鞋印以及爪印。
轧玉在爪印旁边单膝蹲下，伸出手掌比对大小，足有成人手掌的大小：「那队人在这里驻扎，重型机器都设置好，他们打算以这里为基地。攻击他们的是大型飞禽，起码三只以上。」
「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死伤那么多，估计是睡梦中没有防备，死后被抓到树冠上……那是它们的储备粮。」
他们都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杀死了这些人。
很快，他们的疑惑就获得解答。
木下的草泥地呈现出大面积的拖拽过的痕迹，沿着痕迹往前走，地上开始出现大量弹壳和动物的羽毛。
然后，他们看见了那只大型的飞禽——具体来说，那是一只前所未见的怪物——体型跟雕极为相识，宽大的翅膀松软的摊开，浸泡在血水之中，弹孔的位置血块凝结，显然是死于密集式的子弹攻击。最让人差异的是，飞禽的面上长了一张人脸，肉色的皮肤，人类的五官，只有鼻子上翻，神似猪鼻子。
「这是什么怪物……」叶升凯喃喃地说。
继续往前走，又看见了另外一只，体积更为庞大一些，凌空卡在三棵树之间，尸体下方淌了一地血，身上扎了四把匕首，眼睛处被打成两个血洞，看上去就是个瞎了眼睛的人，诡异得可怕。
尸体往前三四米，错落地躺了四个人，身上的皮肉都被利爪撕破，死状可怖。
前面已经看不见打斗的痕迹，连弹壳也看不见一个，前路被苍绿的树木覆盖，似乎一切的撕杀就止步于此。
五人并没有就此停下步伐，继续的往前走，那时候已经是暮色时分，他们还是赶在太阳完全落山之前走出了那片森林。
这里是一片满布岩石的空地。
他们在一块大岩石旁边扎营，吃完食物充饥以后，轧玉和叶升凯商量守夜的事情，转头一看，三个人都钻进帐篷里睡觉，剩下的两人面面相觑——荒山野岭里不守夜，要么就是啥都不懂的新手，要么就是对于自己的能力有十足的自信。
显然，景亦等人不可能是前者。
叶升凯心里叹了口气，说：「两个小时交班，你先去睡，我两个小时后叫你起来。」
按照那队人营地里的爪印，那些怪物统共有三只，两只已经死了，也就是说，他们还面对着一个已知的潜在危险，必须时刻绷紧神经，防备那危险的来临。
叶升凯坐着坐着，发现山谷里起雾了。
他们还没有深入山谷里，只是在山谷的边沿选了个休整的地方，从篝火的地方往来时的方向看，仍能看见影影绰绰的树木枝丫，但望向山谷深处，却只能看见黑茫茫的一片，啥都没法看个真切。
这雾，只怕是山谷里起的。
他们扎营的地方挨着崖壁，景亦背靠着山石，左腿微弯，膝盖朝着外面随意地摆放，右手伸直搁在弯曲竖起的右膝盖，头呈现低垂状态，似是已进入梦乡。
轧玉、叶升凯和江墙围坐在篝火堆附近，三人的坐姿都是慵慵懒懒的颇为随意，轧玉甚至把背包塞到后腰处，半躺了下去。跟他相隔不远的叶升凯盘腿坐着，手里拿着一根粗木棍，是不是挑拨一下半明半昧的火堆，第一个打破沉默：「你知道多少？」
江墙距离篝火堆最远，他双臂抱胸，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听到叶升凯没头没脑的问话也不觉得意外，但却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案。
叶升凯以为不会能问，没想到闭嘴不语的江墙就在静默良久之后开口说：「有些事情还是不问的好。」
叶升凯撩江墙讲话，想从他那里得到更多的消息，但显然江墙没有与他交流的想法，呆坐一会儿就起身往山谷里走去，叶升凯吓了一跳，忙问他干什么去，江墙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去嘘嘘。
叶升凯嗯了一声，望着篝火跳动的火焰出神。
这段日子他过得可算是有滋有味。本身他的职业就不是什么安定的工作，存在着一定的危险性，但是因为都在城里的缘故，再危险也就是面对那些心理有问题的精神病人，再不然就是对上黑道分子，电视剧上的交火对战什么的，更是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遇上一次。像是山泥倾泻，旅游车反侧，正常人发疯砍人这种生死一线事情，他还是头一遭遇上。
篝火吧嗒一声响，他抬眼看了一眼明明暗暗的火光，伸手拿树枝拨动了一下柴枝。
晚间山谷里的气温下降，就这么坐着叶升凯也感觉到凉意，他起身为了篝火走动几下，松动筋骨。
说要去解手的人还没有回来，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半个小时了，就算是拉肚子也改回来了吧。
他这么一想，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
转身看了一眼入睡的两人，依然保持警觉的姿势，他拿起手电，往江墙离开的方向走去。
晚间的山谷里，应该是有风的，而这个山谷诡异的地方在，它不但只没有风，还弥漫着雾气，目所能及的距离并不远，叶升凯在这个情况下去找人，脚下每一步都走得极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并用心聆听可能出现的声响。
然而，他只听到一片的寂静，静到仿佛方圆百里没有任何生物，他起伏的胸腔是唯一的响声。他想到篝火堆旁边还躺坐着的两个入睡的大活人，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自己犯傻，往前迈动的脚步一刻也没有停，坚定地勇往直前。
再往前走了大概五十米，他开始察觉不对劲。按理来说，解手不会走那么远，仔细想想当时江墙也没有带任何照明工具，换句话说，他根本不可能在摸黑的情况下走那么远的路。
他决定折返。
就这么一个转身，他差点儿没掉了魂。
就见他眼前密密麻麻布满了一个个错落的光点，红的、黄的、蓝的、绿的，错落在半空之中，在漫天的雾气之中，影影绰绰，悄然无声。
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没有半点动静和声响。
他没有打算凑上去看，稳住自己的心神，转身撒腿就跑，慌乱中还留了心神尽量往来时的方向走。
那些光电如影随形，偶尔回头一看，那些光点距离他的位置似乎离得越发的近了，仿佛是跟随着他往前的步子移动似的，他快，它们也快，他慢，它们也慢，就像是被调派的军队，井然有序地紧跟着他这个入侵者。
叶升凯将心思放在那些光团上，干脆停下来。奇怪地，那些光团就象是真的有人操控，看见他停下了，也就不再往前追赶，随即也停了下来。
他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忐忑的心定了下来，抬步往光团密集的地方走去。
一只手猛地从身后探出，一下子擒住他的右肩，限制住了他往前的动作，他被这突而起来的手吓了一大跳，整个人浑身一震，手里的电筒甩了出去，他下意识就要挣开束缚往旁边躲去，还没能迈出一步，另一只手从相反方向握住他挥动的手臂，温热的触感自前臂传来，叶升凯一愣，挣扎的动作倒是停了下来。
他看着落在远处但没有灭的电筒被一个模糊的黑影提了起来，一步步往他所在的方向走过来，直到来人破开了重重的白雾，他的容颜也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张叶升凯不陌生的面庞。
他又借着电筒的灯光，看清了左右抓住他的人，是江墙和轧玉。
这趟活儿算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这居然是他升起的第一个念头。
轧玉将手里高功率的营灯打开，白茫茫的光亮瞬间笼罩了附近的一片土地，连那诡异的雾气也消散了不少，显露出站在周遭的人事物。
对面的人看起来狼狈不堪，所有人身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伤，只有为首拿着手电筒的男人毫发无损，头发甚至还用发胶整齐地梳理出一个大背头，他手里也拿着一个银色的皮箱，越过江墙看向他身后的景亦：「我叫祝显，你要的东西在我手里，我们借一步说话。」话毕，往旁边的空地走了过去。
景亦点点头，越过江墙往祝显的所在地走去。
轧玉等人站在原地不动。
祝显站在原地等着，忽然睁大眼睛瞪着景亦身后，景亦转身，这才发现祈洲不声不响地跟了过来。
祝显毫不客气：「我需要与景亦私下谈些事情。」这话是对着祈洲说的。
「哦，我想听听。」祈洲回答道。
祝显轻轻地皱了皱眉，问：「你是谁？」
「祈洲。」
祝显眉头皱得更紧了，视线落在景亦脸上。
远处的叶升凯看着三人面对面站在一起，祝显先是皱着眉和祈洲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看见景亦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他很怀疑自己是怎么从景亦那张几乎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为难的神色——最后说好了要私聊的两人什么都没说，三人又折返走过来归队。
「祝队。」叶升凯主动打招呼。
「叶少。」祝显微微地点头。
从祝显的口中得知他们一行人的经历。
这个山谷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地方，而是景氏一族的埋骨之地，外面山村的的村民都不是原居民，对此地没有敬畏之心，只因为鬼火这些诡异的现象就对这个地方避而远之也是人之常情。
祝显将手里的工具箱打开，展现给景亦看，旁边的人也看得清楚，那是一个圆形的球体，上面密密麻麻的刻着些花纹，透着神秘又诡异的感觉。
这个铅球就是他们这次入谷的目的。
叶升凯看得出神，想起那根让他头晕目眩的棍子，以及那双清冷澄明的眼睛。
一行人再次回到村子里，村长对于他们一起出现感觉到有些惊讶，但识相的没有多嘴，给他们引路到空置的房子里，便借口给儿子送饭，远远地避开了。
祝显对于叶升凯出现在景亦身边感到诧异，但也默认了他们是一伙儿的，讲话时也不再忌讳回避，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最后一个在海里，你需要我的帮忙。」
景亦点头。
祝显继续说：「你我手上都有，分开走大家都得不了好处，我们不妨合作一次。」
「怎么合作？」景亦问。
祝显似是有些资本，讲话时也不落下风，反而隐隐有些得意之色：「杜家已经不能够提供你所需要的东西，我可以负责给你办妥，相对的，你给我路线，最后东西落入谁的手中，咱们各凭本事。」
江墙嗤的冷哼一声，笑道：「一个组织对一个人，你提出这个交易倒不嫌臊得慌。」
祝显：「各取所需，公平与否并不在交易的考虑范畴。」
「可以。」景亦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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