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 元夜-不想再遗憾

　　“你不能进去。”

　　“我找石将军，让开！”

　　石峰在帐内听得帐外闹闹嚷嚷的，便走到门口，掀开帘子一看果然是是青鸾在和左右近卫嚷嚷。“你们先去别的地方看看”俩近卫冲他行礼后，便转身走开。待近卫走了，石峰拉住青鸾的手进去帐中问，“你怎么来了？“语气里尽是欣喜，石峰想起那双鞋，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来找过自己了，平日见自己更是像远隔千万里的。

　　”你们要干什么？瓦剌人早就跑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安营扎寨”青鸾焦急的问。

　　“你听到了什么？”石峰转过头，侧脸问青鸾

　　“我能听到什么，我还能听到什么，自然是听说你们要去要里应——“青鸾话还没有说完，嘴巴就被石峰一把捂住了。

　　“谁告诉你的？”石峰问

　　“这还用告诉吗？戏词里都写着呢，你这么整装待发的，太平年岁的，能干什么？“青鸾刚才一路就猜着了七八分。石峰没有说话。

　　青鸾使劲儿扯开石峰的手：”你不要命了！“

　　石峰不说话，踱步到床边坐下了，“就是因为快没命了，才会这么做！“石峰握了握拳头说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是要杀头的，青城他年少无知，一脑门子的热血，每日想的就是，他好不用再躲躲藏藏藏藏，石峰哥哥，你还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凶险，这是要没命的？“青鸾痛心疾首的说道，“况且你守关多年，在外九死一生，这如今的日子多么不容易，干嘛放着太平日子不过了？再说石逸已经去了，你忍心再去冒险？“这话让石峰觉得心里暖暖的，原来青鸾也不是完全忘记了自己，这如今遇上生死大事，还是关心自己的，不禁心下大喜，便扶住青鸾的肩膀，

　　“如今就算我们罢手，也不过是待宰的两脚羊，让人吊打？上次皇上赐婚，石逸以死相抗，皇上可不管其中真正的原由，只当是父亲不肯，哪里还会放过我们，自后自会找由头问罪的！还有太子的事，你以为我真的就躲过了吗？还有我父亲和李翀大人他们的事情，已经闹到了内阁，事情有多大你问你弟弟就知道了！“石峰有些无奈的说道，自己也是必须铤而走险了，不然这些人都是死无葬身之地，看那之前的和自己家有关联的人，如今已经纷纷下了大牢。

　　青鸾无言以对，痛苦的跌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心里被扭成了一团，这一哗变，成则是第一大功臣，可是不成，那边是千古罪人，一定是抄家灭族，株连九族的大罪，弟弟已经卷入其中，如今石峰必定是个牵头的，那么眼前这所有的人都是难逃干系的，只得痛苦的绞着手，是生是死虽不知道，石峰和手下他们血性男儿又岂会坐以待毙。但是又觉得前路凶险，万一出事了，这一定是万劫不复的，青鸾只觉得自己无话可劝。

　　“青鸾——”石峰走过来，扶住她肩膀，今儿晌午我已经派人去找你，原打算送你走，可是你不在家，他们没找到你，一会儿我再派人把你送出成城，黛眉已经走了。“

　　“这样就算我们出事了，你也是平安的，好在官府也不知道你和我们家的关系，也不至于详查，”石峰微微笑道，从怀里拿出一个玉貔貅，放在青鸾的手上。

　　“就算真不好了，你一路向南，到了金陵或者临安，凭着这个貔貅，自然有人接应，我早就安排好了”青鸾结果貔貅，之间这貔貅通透异常，但是却不似寻常貔貅，眼睛一个大一个小，而且一个眼睛是带着点黄玉的黄色，自是奇怪，且貔貅的脚上套着一个玉石模样的东西，若不是仔细看，倒是看不出来。

　　青鸾听罢摇摇头，把貔貅放回石峰手上道，“什么安排好了，你这是只给我安排好了，真要是不好了你和青城还有命吗？你们都没了，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采薇和石逸都已经枉死，石峰哥哥，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你送死啊？“青鸾捏住石峰的胳膊，心痛的说道。

　　石峰只觉得眼前一阵白雾，心下更是一阵感动，原来青鸾并不是把自己当做陌路人，还是当自己是亲人，听罢竟笑了。

　　“我还以为你恨我呢！“石峰捏住青鸾的肩膀，柔声说道。他本是个常年驻守边关的将士，塞外的风沙砥砺他的人，也砥砺了他的心，心底早就不会再柔软也不怎么表露形色的，如今倒是也觉得有些舍不得眼前人。

　　“你活着，我才能很你呀！“青鸾也苦笑了下，“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石峰一下子警觉了，也许她不是来关心自己的，是来探听虚实的。

　　“这我不能告诉你““从哪里进去？“青鸾追问道，石峰眼前结了一层霜，冷峻的盯着青鸾的眼睛，“你问这个做什么？是要去通知守门的总兵张景吧“石峰往后退了一步。青鸾不说话，只是痛苦的摇了摇头。

　　“哼——“石峰冷笑了两声，“石峰一把捏住青鸾的手腕狠狠的扣住。

　　“我不是想出卖你们，张景驻守东安门，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是从东安门，西安门还是哪个门，多少让张景躲过就罢了，我不能看着他死啊！“青鸾拉住石峰的胳膊解释道。“我要是不说呢？“石峰冷对。

　　青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知道石峰的脾气，只怕自己也问不出来。转身欲走，“我不会卖了你们的，你不信我吗？“那石峰笑了，“当我三岁小孩儿，这话能信吗？“一把提着青鸾的手腕一把把她摔在床上，

　　“你今日就呆在这里，哪里都不准去，想去通风报信，门儿都没有！“石峰边指着青鸾道，边去找绳子，但是因为着急，找了好几圈什么也没有找到，青鸾一开始不明就里，但是看见他找来找去，朝着角上一团绳子那里走过去，就明白了，赶紧起身拔腿就往外跑，可是她里是石峰的对手，还没跑出几步，一把就被石峰拦腰抱住，硬扯回来啊，依旧扔在床上，石峰继续去拿绳子，那青鸾又爬起来起身跑，这次石峰直接把她从后腰抱起来，摔在在床上，自己压在青鸾上面。

　　“你想跑，别做梦了！我石峰今日要是让你走出这个大帐，通风报信，就是拿几千个兄弟的性命开玩笑，我倒要看看你凌青鸾到底有几个本事，能从我的眼皮子底下跑出去！“石峰低声怒喝道。

　　“你放开我！“青鸾又急又怒，便使劲儿用手拍打石峰的胸膛，想推开他，可是他竟如铁打般，推也不动，只好用额头使劲儿撞了过去，一下子撞在了石峰的鼻梁骨上了，“啊——“石峰吃痛，青鸾拔出腰间的匕首，石峰直接把胸膛抵在匕首上，青鸾赶紧撒手，趁着这个口儿，青鸾赶紧从石峰身子底下翻身一跃起来，就往外跑，那石峰捂着鼻子，只觉得嘴里有些腥腥的，拿开手一看竟是血，大喝一声，”拦住她！“

　　那青鸾刚跑到门口，就被俩人给逼退回来，近卫进门儿就看见石峰鼻子在流血，立刻拔出剑，架在青鸾脖子上，青鸾吓得一点都不敢动。

　　“出去——出去——”石峰朝着他们挥挥衣袖，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狼狈的样子

　　“将军，你流血了——”近卫提醒道，青鸾听得流血二字，也赶紧转身，一看果然石峰捂着鼻子，那血还是从鼻子下不断的流出喃喃道“石峰哥哥——”

　　“出去——出去——”石峰依旧让他们呢出去了，二人只得收了剑，退出去了。

　　待他们剑一收，青鸾赶紧走上前去，从怀里拿出手帕要去给石峰擦鼻血，石峰狠狠捏住青鸾手腕儿，青鸾着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一时情急“。

　　“那你还想杀我呢！“石峰擦擦鼻血，看了看床上的匕首，想着刚才看青鸾的神情，真以为她会刺下去。

　　“我不是撒手了！“青鸾忙解释。

　　那石峰方才放开手，任由青鸾踮起脚尖拭去自己嘴角上下巴上的血迹，石峰见青鸾那担心的样子，便知道她刚才的确不是有心。

　　”对不起，我不是存心要伤你。“青鸾诚恳的道歉道，见石峰只是怔怔望着自己不说话，便轻叹一口气，转身端起水盆依旧送回原地。依旧回来，在石峰跟前站着，“你不告诉我也就算了，你放心，我断不会告诉他人，你和青城的命在我心里有多少分量，你自己知道。好歹让我拖住张景，对你们不是也有好处吗？难道你真的想让张景死吗？”青鸾说罢转身就想走，那石峰一把拉住青鸾。

　　青鸾挣扎了几回，那石峰哪里肯放手。石峰想起来，小时候的青鸾跟他说，“昨天晚上看见天上的星星，有两颗就在月亮旁边，很大很亮，而且还有一颗星星更亮，更亮，他们都是被我的歌声引过来的”“你看，月亮也是觉得我吹笛子好听每天晚上都来听——”如今人还是那个人，可是这些年人早就变了。

　　“青鸾——我不想张景死！可我也不想坐以待毙，看来今夜我们注定只能活一个！”石峰无奈，低声呢喃、苦笑道，“如果，我说如果，是我活着，以后给我机会弥补吧，弥补我对你欠下的诺言。”石峰望着青鸾，那双刚毅的眼睛也融满了柔情，“我们还能有多少个七年？七年塞外，七年陌路，难道还要再过一个七年？“石峰无奈地笑笑，“再过一个七年我就真的老了，如今你也只剩下一个人，采薇也没了，石逸也没了，我们难道就连亲人都做不了吗？”说罢石峰柔柔地望着。

　　青鸾的心里也是一紧，自己的石峰哥哥素来都是如岩石一般的坚硬，从来不会这样如水般柔软，神思也有些恍惚，想起小时候的欢声笑语，抬起手，便不由自主的轻轻的抬起手，放在他的侧脸上，那石峰没料到青鸾会有这样的反应，便重重的把青鸾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闭上了眼睛。

　　“石峰哥哥正是盛年，哪里会老！”青鸾怜惜的说道。“那你看，我两鬓白发！”石峰苦笑道。青鸾仔细看，果然石峰已经两鬓斑白，石峰长了自己八九岁，如今也刚过而立之年，但是这两鬓却是早生华发了。青鸾也默默无语，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

　　良久，石峰方才张口说道。

　　“鸾儿，明日天黑之前我若来找你，那就是大势已成，如果我不来，你也不用等你弟弟了，你就赶紧跑，黛眉我今日已经安排好了，你顺着路去青州，走高邮，顺路而南下，一直去临安，沿路自然会有人保护你的，我早就安排好了，临安那里，你去打听一个叫做易玉阁的地方，自然有人安排。”

　　“你这是什么意思，交代后事吗？”青鸾问，见石峰不说话，神色一下子凄然，眉头也痛苦的扭在一起。

　　石峰听见帐外有人声嘈杂，听得似乎是问将军是不是动身了，这人被门口侍卫拦下，想进来，又不好进来，那石峰一听便明白这是何事，一定是副将来催促自己的，自己不能再误了时辰，遂跟青鸾道，“天快黑了，我要走了。“石峰望着窗外。

　　青鸾张了张嘴，但是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点头。石峰把青鸾放下来，起身对着帐外喊道，“来人——”

　　“将军！”俩人依旧进来了。

　　“送凌姑娘出城，去沈姑娘那里，如果明日午时我没有回来，你俩带着她们一路去临安，不得有任何闪失！”石峰命令道。

　　“请将军放心！”二人右手捂着胸口，单膝跪地，低头领命。

　　“青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我有！张景也有！如果今夜是他活着，你记得给他带话，死在他手上我不怨，来世再做朋友！”石峰有些不舍的拉着青鸾的手，这一份温存来的太迟了，谁知才一刻便又是分离。

　　青鸾不知道说什么好，眼里噙着泪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石峰只怕自己看下去会更不忍心，忍痛转身，一掀开帐帘出去了，青鸾一开始有些回不过神儿，旋即也跟着石峰的脚步出去了，站在大帐门口，恰好石峰回头，看到青鸾正恋恋地看着自己，心头又是一喜，仿佛小时候，青鸾每次送自己都是这样的神情，石峰灿然一笑，朝着青鸾挥挥手，上马、扬鞭策马而去，那左右的人早已准备妥当，都跟着石峰策马扬鞭疾驰而去，扬起漫天的灰尘，迷了青鸾的眼，让她都看不到石峰的背影。

　　等石峰走了，青鸾便趁着那漫天的烟花腾空之际，抽了个空儿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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