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如儿时哭

　　“小猪！”朱师进大刺刺地停在神土峰上空，大声喊道。


　　“吼！”神土峰里，数十头开启猪齐声震吼，当中那种身达四十米的开启猪更是一跃而起，直扑朱师进。


　　这是小猪的弟弟，算是神犼一族的太子，如今已是九品巅峰。由于它们在毗沙宫疆域内根本就没有天敌，像小猪祖父那种在悟仙岭争斗陨落的情况几乎不可能再出现，而且开启猪寿命悠长，它要当上神犼王，估计还得等上几千年。


　　朱师进很意外，他是施展了威仪的，连老神犼王都没动静，它却毫不畏惧这是什么说法？


　　不过他也不慌，由于小猪的原因，开启猪基本不会伤人，除非有人要主动作死。面前这个强大的族群，没人吃饱了撑的去撩拨它们，两千年来，没发生过一起神犼伤人事件，偶尔误入其间的修士，基本上也是被它们“礼送”出境。


　　果然，小太子一把就把朱师进给摘了下来，握在爪中，便要将他扔出天外。


　　“吼！”一只体型远超小太子的神犼出现在它面前，阻止了它的冒失。小太子呜咽几声，似是询问这头巨兽，巨兽回应了几声，小太子便扔下朱师进，自顾自地朝神土峰深处走去，然后懒洋洋地趴在地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猪，你又长大了些。”朱师进微笑道，“你的修为看来还是跟不上你本体成长，离大乘巅峰怕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你来干嘛？”小猪抖动了几下，身形骤然缩小，只是瞬间便只有六七来米大小，一如朱师进初次见他时般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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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师进心里温暖，抬手欲抚其头，小猪轻轻避开，有些恼怒地道：“你教我修行，我感激你，只是悟净的所作所为，耗尽了你我之间的恩情，说来我的一切，皆是你的赐予，你要我还你，我不会皱一下眉头，只是想要挟恩求报，免了！”


　　“哦？”朱师进并不生气，而是饶有兴致地望着小猪，“如果是交易呢？”


　　“呵呵。”小猪突然摇身一变，化成人形。


　　朱师进望着他，目瞪口呆：“孩子，你这是闹哪样！我说悟净这白痴为什么不说你化形的事儿，原来它是怕我骂它！”


　　“你知道吗？我一直把你当父亲看待，既然我是你的孩子，具备你的模样，本是应有之事，所以我化形之时，心里默想，果然就成了你的样子。”小猪目中尽是缅怀，原来，他化形后的模样，竟然与朱师进酷似，“当化形时，它提醒我，如果我彻底变成你的模样，反而显得对你不尊敬，我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便做了细微改变。”


　　朱师进沉默，他也发现了小猪与他的不同之处，除了显得更年轻以外，最明显的就是小猪的鬓角很长，几乎遮盖了半边脸颊，形体上，小猪也显得更健壮一些。


　　小猪并不介意朱师进的沉默，续道：“当初我得知它故意不给我解除化神术时，我心里曾经后悔变了这副模样，后来我想通了，我本就是你造就的，这是事实。你，就是我的父亲，不管我们的关系如何恶劣，这都无法改变，我应该以有这副容颜为荣。”


　　朱师进缓缓道：“我是什么人，你应该很清楚，悟净是什么人，你也清楚，你脑子里转不过那个弯儿，我理解，因为我也曾经有过你一样的遭遇，你还是孩子，我不怪你……”


　　“我两千多岁了，不是孩子！”小猪粗暴地打断他，“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感觉，什么都是你对，什么都是你安排好了，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有强迫你做什么事？”朱师进愕然，“你真的没长大，作为修士，你的历练太少！你的思维方式，不过还处在人类的青春期！……不要质疑我！好，你说你长大了，我给你个机会证明自己——我说了，我来和你交易，不是来和你求和，既然我是你父亲，你不觉得一个父亲主动向你求和，是我这种性格做得出来的事吗？”


　　小猪愣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了很久才道：“什么交易，你说说看。”


　　朱师进指着远处的小太子：“你弟弟。”


　　“你想干什么？”小猪警觉地道。


　　朱师进道：“你精通阿能的威仪之法，想来也试图教你的族群修炼之道。可惜你却不会化神术，你恨我，或许有悟净的因素，但归根结底，却是因为没有我的许可，悟净和悟能，都不会传你化神术！而我回来之后，直接宣告化神术不再外传，这等于断了你的族群修炼的基石！我说得可对？”


　　小猪别过头去，默认了朱师进的说辞。


　　朱师进又道：“化神术的弊端，你很清楚，它固然能引领你的族群走上修行之道，却是一门控制之术，你以为你可以利用我创造的变异版化神术，可以让你的族人获得飞升途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中间某只神犼陨落，会直接断了你的族群生存之路？或者你有没有想过，修者比不得妖兽，当它们都可以修行之后，也就意味着它们都会具备人性，人性这玩意儿，你又知道多少？你能保证，你的所有族人，都是善良的，以种族发展为主的？如果在你之后，某个神犼成了败类，开启猪，一样会历经灭顶之灾！”


　　小猪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缓缓道：“不要以为只有你才会想到这个问题。不管修不修行，我开启猪一族，都不会存在太久，我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然而理智告诉我，这是必然的命运，整个世界，只有两处神土峰，太少了，也太脆弱了，与其被天道杀死，不如多几个族人修行，保留住我开启猪的血脉，我不过是想多几头如我一般的开启猪，给种族延续提供更多希望而已。”


　　朱师进望着他，心里充满了欣慰。


　　他没有想到，曾经如此依赖自己，曾经无忧无虑的小猪，竟然能想到这一步。


　　他根本不担心此行会空手而回，无非是小猪陪他回去的方式不同而已。他故意考验小猪，本是想借此打击他一下，然后道出他必须跟自己走的理由，如今看来，确实是自己低估了小猪的智商。


　　开启猪，在毗沙宫生活得太惬意了，在没有压力的情况下，整个种群，必然会退化，然而对神犼一族而言，这根本就是取死之道。


　　它们生存的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如果不能脱离对天然阵法的这种依赖，种群灭绝是必然的事。


　　作为妖兽，开启猪无法改变自然加诸他们的生存限制，它们也没有智慧，学会自己营造如神土峰这样的生存环境。想要不灭绝，要么学会修行，依靠灵气而不是“兽气”生存，要么，主动离开神土峰，挑战自己的极限适应能力，也许无数代之后，种群就能进化出不依托神土峰而生存的能力。


　　可惜没有朱师进，小猪根本无法施展化神术，第一条路，断了。而开启猪数量太少，想要进化出适应能力，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时间的力量。


　　朱师进笑道：“既然你想明白了，那就跟我走吧。”


　　“你会帮它们？”小猪有些不敢相信，朱师进开始可是摆了一堆大道理的，他也觉得那确实是个问题。


　　“不会全帮，不过你弟弟我可以帮，它不一样。”朱师进道。


　　“它确实不一样……”小猪点了点头，“我侄子……”


　　“小猪！”朱师进止住他，“不是每一头开启猪都可以飞升。”


　　“你做得到！”小猪怒道，“我没要求你教它们全部修行，再多两头……不，三头！”


　　“是，我做得到！”朱师进平静地道，“我甚至可以让整个开启猪族群集体飞升。但是没有意义，太多开启猪修行，必然会引得天道注意，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可是……可是……”小猪眼里尽是泪水。


　　“不用绝望。”朱师进突然笑了，“我不能保证它们修行，但是这天地规则，其实没那么神秘，我觉得，开启猪还是有希望脱离神土峰生存的，修行，未必就得走化神术这一条道，比如像艾家一样化形，还是有可能的嘛！”


　　“空……空师伯。”小猪哽咽，他心里激动，从悟净飞升后，他第一次喊了朱师进，然后伸出双手抱住朱师进，朱师进轻轻拍了拍他，他又一次变化，变化之后的小猪，长不过两尺，他安静地盘踞在朱师进肩头，一如当年在飞天城般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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