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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过胡飞也的确有些门道,春瑛发现,其实他并不全认得光顾过不止一次的“熟客”,但他总表现得好象很熟悉对方似的,一开口,便是“姐姐今儿的气色比前日更好了”之类的话,让人觉得自己是不同的,是让帅哥卖货郎记在心里的,心情一好,出手便更大方。春瑛欢喜地数钱的同时,也终于明白,小溪姑娘为什么会说胡飞记得她,而胡飞事实上却没有了。

  说曹操曹操到,春瑛一抬头,便瞥见昨天那位小溪姑娘走了过来,忙避开两步,小心地瞄过去瞧热闹。

  小溪仍旧羞答答地问胡飞今日有什么绢花卖,明明昨天都已经挑过了,还是一再地赞他卖的绢花好。春瑛在旁一边听一边笑,瞥见槟榔大叔咧着嘴望过来,忙收敛了笑意整理货物。

  槟榔大叔嚷道:“好吃的槟榔哎——小溪姑娘,要不要买几包孝敬里正老爷?上回他才说过我的槟榔好呐!”

  小溪脸一下红了,咬咬唇,真个买了两包槟榔,槟榔大叔才笑着对她挤挤眼,没再说什么。小溪低头回到胡飞面前,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说着:“小飞哥……我爹后日庆生,你……会来么?”

  春瑛迅速瞥向胡飞,看到他的脸一下涨红了。

  小溪低着头,双颊绯红,见胡飞迟迟不答,便一脸泫然欲泣:“小飞哥,你……你不来么?”

  胡飞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他自问从没给过对方任何错觉,为什么这姑娘会这么说呢?非亲非故的,他跑去她父亲的寿宴上做什么?他为难地看了春瑛一眼。

  春瑛轻咳一声,略一犹豫,便决定还是帮忙的好。胡飞到底是她的合作伙伴,看着他陷入莫名其妙的桃花运里,似乎有些不厚道。她便笑着对小溪说:“姐姐,原来你爹要过生日了?是大寿吧?那可得好好庆祝!你今儿是进城给他买礼物的?”他瞥了对方手上的篮子一眼,布帕下露出一角篮中的物事,似乎是一叠红纸。

  小溪用帕子轻轻揩了揩眼角的泪痕,问问嘟着嘴道:“才不是大寿呢!就是寻常生日,我爹说要请全村人来吃酒,叫我来买些红纸……”她忍不住瞟向胡飞,“那天村里就没人敢不来的,一定是热闹,小飞哥……”句尾的声调稍稍往上挑了挑,听起来就象是在撒娇。

  春瑛大汗,迅速笑着挡上去:“红纸够了么?姐姐要不要买块红布给你爹做件衣裳?人家都说过生时穿大红衣裳最吉利不过了,我们这儿正好有一匹上好的大红料子,象你爹那样的大人物穿在身上,一定很有面子……”她嘴里胡说八道着,眼角给胡飞使了个眼色,后者非常机警地丢下一句“差点忘了我跟人约了见面快迟到了我先失陪你们慢聊”便拱拱手转身跑了。

  小溪大急,一边唤着“小飞哥”一边追上去,却因小脚走不快而失望而归,她抱怨地对春瑛嗔道:“都是你!你挡着我做什么?!”

  春瑛悄悄抹一把汗,讨好地笑着将那匹大红软缎递过去:“你看看这料子如何?上好的!如果做喜服,最体面不过了!姐姐绣活做得那么好,至少也得这样的料子才能配得上呀?”

  小溪的脸刷的红了,娇羞地嗔道:“你这死丫头!说什么呢!”说罢一跺脚,拿帕子捂了一边脸,提起篮子飞快地走了。

  春瑛这才松了口气,无意中一回头,瞥见那槟榔大叔正跟另一侧卖柿子的小贩窃窃私语,眼神时不时瞟过来,还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她隐约听到他们说什么“年轻小后生惯会勾搭姑娘家”、“小媳妇都围着他转”之类的话,心中不由得一凛。

  这可不是现代社会,胡飞如果在男女关系上闹出丑闻,可是要一辈子坏名声的,他本就被兄长泼过污水,再出点什么事,以后就别想在京城立足了。虽然不知道这槟榔大叔是什么意思,但他们还是早作防范的好。

  春瑛暗下思量,终于打定了主意,等太阳西斜,胡飞回转,不等他说起今日的情形,便先一步开口:“咱们这就回去吧,我有些不舒服。”胡飞原还有些疑虑,一听她这么说,便没啰嗦,手快脚快地收拾好货箱,挑着走了,还时不时回头问春瑛要不要紧。

  春瑛看得槟榔大叔又跟卖柿子的小贩交头接耳,目光仍旧瞥过来,忙说不用,又催着胡飞快走,还伸出手去扶着后面的货箱,想减轻他的负担。胡飞还以为她真的病了,也没再多问什么,只是加快了脚步。

  等回到家,春瑛才说出自己没病:“我看那小溪姑娘痴缠得紧,平时来光顾的大姑娘小媳妇也太多了些,不……其实是她们对你太热情了,我怕有人说你闲话。”

  胡飞这才明白她的用意,苦笑道:“妹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做一行,哪有不跟女客打交道的?我倒想来光顾的都是外地客商,但卖货郎这么多,我们的货又不比别人的强多少,光靠他们可是吃不饱饭的。”

  春瑛想了想:“要不咱们换一个地方吧?以后你也收敛一点,别太招摇了,对年轻女孩儿尤其要正经些,别太热情了,就怕她们误会了你。”

  胡飞脑子时转过数个念头,一咬牙,道:“也罢!咱们索性就搬到东直门大街上去!那里卖货郎更多,但街面却也更热闹,也有外地来的客商。我们在那里做买卖,如果有中人的生意,做起来也方便。”顿了顿,望向春瑛:“那里有些远,妹子也不必天天去了,有了中人的生意帮补,少做一两天买卖也无碍的。”

  春瑛不同意:“那怎么行?远点就远点,我不怕!我现在的腿脚可比以前有力气!有我在,你找生意时没有后顾之忧,又能多赚点钱,我为什么不去呢?没生意的时候,我也可以在摊子上做活!”

  胡飞劝了几句,见她坚持,想想也觉得没什么要紧,便答应了。于是从第二天开始,他们就转道东直门大街上做买卖。

  这里的确比朝阳门大街更热闹些,而且平民气息更重,来往的除了外地的商人,更多的是普通老百姓。春瑛知道这里是外地砖瓦木材等物进京必经之路,三里多长的地方,什么店铺都有,柴米油盐酱醋茶,只要是老百姓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很齐全,自然,卖货郎与卖花婆子也不少,只是人人都守着一小块地盘,相互离了至少二三十米远,似乎有些井水不犯河水的意味。

  胡飞挑着担子来道街边的一处空位,问过旁边的小贩,得知这里没人占着,便放下货箱,擦两把汗,对春瑛道:“我得去找人作保,定下这个摊位,妹子先看好东西,别忙着做生意,我去去就来。”

  春瑛忙应了,看着他走远,收回视线四周张望一圈,双手轻轻捶着腿。东直门真是离得太远了,走过来着实累人,想必胡飞挑着重担,就更累了,还是得提醒他一声,既做成了一单生意,就早些把骡子买回来吧,好省些力气。

  她等了好一会儿,胡飞还没回来,她开始有些不耐烦,心想胡飞只是叫她先别做生意,却没说她不能整理货物,便打开货箱,拉出一个抽屉,把里面的首饰摆放整齐,再把不小心占上的线头清理掉。

  身旁似乎有些异动,春瑛抬头一眼,便发现旁边的小贩忽然离得远了些,而且神情间带了几分恐惧,她正诧异,便察觉到身后有人接近,一回头,却发现是七八个陌生的男子,为首那人穿着绸面长衫,一只手里还不沦不类地拿着把折扇,另一只手则剔着牙,吐一口肉沫,懒懒地问:“你是新来的?什么来头?”

  春瑛心想她才想问他们是什么来头呢,这一迟疑,那男子便不耐烦了:“问你话呢,哑巴了?!”他身后的狗腿子立刻大呼小叫起来:“臭丫头!没听到庆大爷问话么?!胆儿够肥的啊?满大街谁不知道庆大爷的名头?你不打招呼,又没孝敬,就敢跑来这里摆摊?你活得不耐烦了?!”

  春瑛退了一步,终于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传说中的流氓恶霸,就象是当初南灯红玉两口子在街上摆摊时遇到的牛老虎那种人。他们刚才说的招呼、孝敬什么的,就是指保护费吧?可自己才刚来,压根儿就没开始做生意呢。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春瑛还是知道点规矩的,当下便低头道:“对不住了,庆大爷,我初来乍到不知道规矩,也没开始做生意,您看……能不能宽限些时候?等我开了张……”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大声地说要违我们庆大爷的规矩……”那狗腿子又嚷嚷开了,却被那庆大爷一扇拦住:“哎——别这么凶,对小姑娘要和气些,别把人吓跑了啊,咱们可不是流氓地痞!”

  春瑛心想他们还不是流氓地痞,谁会是?面上却摆出敬畏的神情,束手低头,悄悄用眼角扫视远处,看胡飞回来了没有。

  那庆大爷刷的一下打开扇子摇了几摇,笑嘻嘻地问春瑛:“小姑娘,你是一个人来的?家住哪儿?卖是是什么呀?”他那扇上带的刺鼻香味随着凉风飘入身后狗腿子的鼻孔,后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那雪白的扇面上便瞬间湿了一片。

  庆大爷脸色一黑,迅速合上扇子,大力往那狗腿子的头上一敲:“没用的东西,快给我滚!”那狗腿子忙抱头去了,其他人便立刻谄笑着围了上来,有人似乎稍稍明白了主人的意愿,倚着货箱对春瑛道:“小姑娘,瞧你年纪这么小,出来摆摊多辛苦呀?不如跟咱们庆大爷回去做个丫环,包你吃饱穿暖,过得舒舒服服的。”

  春瑛有些黑线,她好象还不到十三岁吧?各子身材都是十足的小女孩,这些人的意思……真的是在调戏她吗?这位庆大爷的口味真够邪恶的!

  庆大爷却用非常赞赏的眼光瞄了那人一眼,又刷的一下打开扇子,忽然想起扇上污了一块,又啪的关上,随手拿起抽屉里的一根银簪,又拉开另一个抽屉,拣起一盒香粉闻了闻,笑眯眯地朝春瑛吹了一口气:“别怕呀?我是好人。整条街上的人都知道!以后你在这里做买卖,有人欺负你,便只管报我的名儿,啊?”说罢将那香粉与银簪袖了,又伸手捏了春瑛的脸颊一把。

  春瑛有些懵了,竟没躲开,随即大为恼火:“你……”咬咬牙,后退几步,忍痛再看一眼那根镶了十来颗上好玛瑙珠子的贵价银簪与上等香粉,硬起心肠道:“这簪子和香粉,总共值三两八钱银子,庆大爷拿了去,今儿我们便算是白做了,不过庆大爷既喜欢,我也不好说什么,还请您给我说说规矩,该孝敬多少才是?”

  “哟,小丫头还有些心气?”庆大爷不但没把她的话当回事,还再度伸手过来捏她。春瑛气愤地要躲开,却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风,接着手腕一紧,便有人将自己往后一拖,一个黑影挡在了自己面前,她抬头一看,原来是胡飞。

  胡飞冷脸朝庆大爷拱了拱手:“庆大爷,小人与妹子已照规矩孝敬了老太爷,不知庆大爷还有什么指教?”

  庆大爷深觉被人抹了面子,脸色有些阴沉:“你是什么货色?敢拦在本大爷面前?!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孝敬那点子钱,就敢甩我脸子?你活腻了是不是?!”

  他话音刚落,几个牛高马大的跟班就围了上来,春瑛与胡飞被困在当中,显得格外势单力薄,附近的摊贩与行人早已悄悄躲避开去,生怕招惹了这帮恶人。

  春瑛有些紧张地看向胡飞,后者沉着脸道:“小的不敢,只是这条街上的规矩是老太爷定的,小的兄妹本本分分地照着做了,不知庆大爷为何还要跟我们过不去?”

  “我呸!”那庆大爷踢了货箱一脚,“这里是我家说了算,规矩也是我家定的,我想跟谁过不起就跟谁过不去!臭小子,本大爷不过是见你妹子长得有几分水灵,才有兴趣跟她玩玩儿,谁还把她当天仙了不成?不过你既然不识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啊,给我把人抓回去!”

  跟班们齐声应了,春瑛闻言大怒:“你们这样还有没有王法了?!以为什么人都能随你们乱抓的吗?!”她可是庆国侯府的家生子,这庆大爷也不知道是什么背景,不过看他的穿着打扮与说话行事,就知道地位高不到哪里去,凭这样也敢招惹侯府?她虽然只是一个地微的小丫头,可这并不代表侯府的主人们会忍受阿猫阿狗踩他们的脸!

  她见那些狗腿子要扑过来,正准备大声说出自己的身份,却看到胡飞抽过扁担挥了过去,将狗腿子们挡开了。他抓着扁担避开众人,怒道:“你们既定了规矩,又自己推翻,出尔反尔,真当这里没了王法不成?!”

  庆大爷更生气了:“在这里,我就是王法!”说罢一挥手:“上!给我好好教训他!往死里打!”

  狗腿子们一拥而上,胡飞不断挥动扁担,但他始终体力有限,被其中一人一拳击中左脸,脸颊立刻红肿了起来。春瑛惊叫一声,随手抓起一个抽屉就摔了过去,那打人的狗腿子被砸了个正着,痛得大声嚎叫。

  其他人都愣了愣,胡飞立刻趁机砸了那些人几扁担。他下手极狠,几个狗腿子的脸上、手上都出现了几道伤痕,不得不后退了。

  庆大爷气得哇哇叫:“臭小子,你活得不耐烦了!看我不打死你……”不等他说完,胡飞便吐了一口血沫,咧嘴笑了笑,道:“活得不耐烦的人是你!这里可是天子脚下,你居然敢说你是王法?这里是你家说了算?你把皇帝放到什么地方去了?你不就是有个守卫东直门的老子吗?横什么?小小的武官,在京城里算个屁?!你惹恼了我,我就到刘御史家门口喊冤去!看到时候死的是谁?!

  刘御史是京城中有名的倔脾气清官,专门跟达官贵人过不去,一年到头,总得参上二三十个高官显宦,在朝中极不得人心,偏偏皇帝又信任他,无论别人怎么说,都不肯撤了他的职,刘御史深感君恩深重,参人的动力更足了,他的大名也因此而响彻全京。

  庆大爷能在东直门大街上作威作福,原因正如胡飞所说,是有个担任东直门守将的老子。东直门大街位于平民区,少有达官贵人在此居住,庆大爷的父亲就变相成了这里的主宰,他家的人也利用这一点,从附近的平民或商人身上剥削钱财,作威作福,没人敢跟他们作对。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庆大爷父亲的守将身份上的,如果那刘御史真的参了他一本,这一切都会成为泡影。

  庆大爷虽然嚣张了些,却不是笨蛋,听了胡飞的话,也有些慌了,但心里更多的是愤怒:“你小子居然敢威胁我?好,我这就叫人打死你,看你还怎么去告状!”说罢就命令手下的狗腿子们再上去打人。

  胡飞将一根扁担挥得虎虎生风,把那些狗腿子打得哇哇直叫,但体力却渐渐弱了下来,春瑛见状不妙,急中生智,忙喊道:“我们家就在刘御史家旁边,他家里人出来买菜总要跟我娘说几句闲话的,你叫人打死了我哥哥,绝瞒不过他去!这里可是大街上,人人都看见了,你有本事堵住所有人的嘴吗?!”

  庆大爷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心里动摇了,犹豫着该不该叫手下住手,但那些狗腿子却已有人动作慢了下来,胡飞趁机将他们逼退,抬袖子抹一把脸上的血痕,冷笑道:“妹子何必跟这种人多说?叫他打死我,你立刻就告诉刘大人去!我倒要看看,他一家子会得什么罪名?是欺君,还是大逆?”

  庆大爷脸一下涨红了,却听到远出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转头望去,居然是自家父亲的副将,他不耐烦地问:“做什么?没看到我正忙呢?!”那副将板着脸,向他行了一礼:“少爷,大人让你去。”见庆大爷一脸不情愿,又加上一句:“大人正生气呢,还要你把随从都带上。”庆大爷无法,只得挥手召过狗腿子们跟随他去了,临行前放下狠话:“给我等着,看本大爷不治。”那副将听了这话,神情微动,别有深意地看了胡飞一眼。

  胡飞冷冷地看着他们离开,吐了一口血沫。春瑛忙扑过去担心地问:“伤得重吗?疼不疼?你流了好多血,我们快去看大夫!”胡飞微笑着安抚她:“没事,不过是皮外伤。”

  旁边一个小贩怯怯地说:“小哥,你闯祸了,他可是咱们这里的土霸王,听说跟太师府里的少爷极要好呢。”

  胡飞淡淡地道:“他要怎么折腾我都不要紧,可不能欺负我妹子!”他抬手轻轻按了左边脸颊一下,疼得呲牙倒吸一口凉气,但没喊出声。

  春瑛眼睛有些发热,忙掏出手帕轻轻擦上他的伤口,胡飞笑着接过帕子,道:“好了,别忙着掉眼泪,咱们快走吧,免得他再回来找晦气。”

  春瑛双眼含泪猛地点头,回身收拾那掉了一地的簪子耳环,忽然想起胡飞交上去的“孝敬”,不由得生气地说:“今天的保护费白交了!那人真可恶!”

  “就当是被狗叼了去吧。”

  胡飞倒没怎么在意,只找了根布条把扁担上裂开的部分捆起来,便挑起了担子,拉着春瑛迅速离开了那里。

  春瑛一路嘘寒问暖,又扶着货箱,好给胡飞减轻负担。她心里很是愧疚,觉得是因为自己才让胡飞挨打的。胡飞却不以为然地道:“那庆大爷仗着自己老子是守门的武官,平日里没少盘剥在街上摆摊的小商贩,有时还威胁外地的客商,低价买入货物,又用市价转手卖出去,丛中取利。因我做了两三回中人的生意,虽没挡他的财源,却也算是踩了他的地盘,他早有心教训我,对你不过是迁怒罢了。”

  原来是借题发挥,春瑛的心情好受了些,但还是很难过:“不管怎么说,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你也不会挨打……咱们真去告状怎么样?那个刘御史听说为人很公正的,要是能把庆大爷一家拉下台,以后东直门一带的百姓也不用受他的剥削了!”

  胡飞摇摇头:“不成的,方才不过是哄他罢了,刘御史……”他脚下渐渐放慢了速度,脸上的神情有些黯然,“他是极推崇孝道的人。我本来就坏了名声,别人不知道我底细还罢了,要是闹上官府,别人定会知道我是胡家次子,那不孝的罪名压下来,刘御史不赶我出门,就已经算是仁慈了……”

  春瑛不由得替他委屈:“难道他会这么糊涂?因为别人不实的传言,宁可放任百姓受苦?那他也算不上什么好官!”

  胡飞苦笑地回过头:“妹子,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好官?刘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倔脾气,他认准的事,绝不会轻易改变的。”他在心中冷哼,若真有明察秋毫的好官,他当初又怎会落到人人喊打的下场?说到底,人都只会想着自己的利益罢了。那留御史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地位,又何必天天挖空了心思去收集那些达官贵人的罪证?对于这种人,利用一下便行了,真个信他,他就永远都别想翻身了!

  想到今天的事,他心中又涌起一阵苦涩。那什么庆大爷,不过是小小的纨绔,京中的公子哥儿都拿这种人当玩笑,若是从前,对方顶多是他眼中的一只蝼蚁,但现在他成了平民百姓,再没有人能庇护他,便连这样的蝼蚁,也敢对他拳脚相向了。他这半年来天天想着赚钱,出人头地,可他至今才赚了百来两银子,几时才能真正地扬眉吐气?

  他犹自在那里沉思,春瑛也陷入了苦恼中:“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呢?东直门是不能再去了,朝阳门那头又有一堆狂蜂浪蝶,我们明明很本份地做买卖,为什么总有人跟我们过不去?”

  胡飞一下清醒过来:“不要紧,明儿我们就去买骡子。那个庆大爷就只能在东直门一带作威作福,咱们到别处做生意,他也奈何不了我们。”

  想来也只能这样了,春瑛叹了口气,替他再将货物往上扶了扶,却听到不远处有人叫他们:“那个货郎,略停一停!”

  胡飞停下脚步,往声音来处转去:“来嘞——您要什……”他忽然住了嘴,脸色有些发白,似乎想要回过身逃走,但又不知为什么只能定在原地,一步也迈不开去。

  春瑛察觉有异,忙问:“怎么了?”胡飞艰难地稍稍摇了摇头,听到来人脚步声接近,便放下担子,略低下了头。

  春瑛抬头望向来人,却是个年轻的女子,少妇装扮,穿着一身夏布蓝色衣裙,外头罩着件平机青褂,一头黑发上插了根镶玉的银簪子,面容清秀中带了几分圆润。她声音又尖又急,叫住他们:“可有顶针?我要黄铜……”忽然顿住,两眼紧紧盯着胡飞,尖叫一声:“你是……二少爷?!”

  春瑛吃了一惊,转头望向胡飞,只看到他脸上一片苦涩。

  这个女子,莫非是胡家旧人?春瑛见胡飞低头不语,只得笑着迎上去:“这位大嫂,您要买什么东西?”

  那女子不理会春瑛,只是一个劲儿盯着胡飞瞧:“二少爷?你是二少爷是不是?!你瘦了……脸上的是什么伤?谁打你了?!”春瑛见状,无奈地看向胡飞。

  胡飞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这位大嫂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二少爷,不过是个小小的卖货郎罢了。”

  那女子的眼圈一下红了:“二少爷……你别骗我了,阿繁侍候了你那么多年,怎会认不出你?”她用帕子捂住嘴,眼泪哗地流了下来,“我知道,你定是恼了我。当日姨奶奶被人陷害,我明明知道,却不敢吭声,害你和姨奶奶被赶出家门……这都是我作的孽,不怪二少爷不肯认我……”

  她越哭越大声,已有行人奇怪的望了过来,春瑛心里着急,忙推了胡飞一把,又努努嘴,示意他看路上的行人。

  胡飞动了动嘴,咬牙道:“我真不是你的二少爷,大嫂,你要买顶针,就快些挑一个,不然我就走了!”

  “别走!”那女子慌忙拉住胡飞的担子,“二少爷,你若是怪我,打也好骂也好,阿繁都认了,请您看在阿繁照顾了你七八年的份上,千万别把我当成陌生人,二少爷,求你了……人心肉长,你就不念咱们这些年的情分么?”

  她一脸哀求,胡飞渐渐心软了,握住扁担的手也慢慢松开,他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只是将头扭到一边,但脸上的表情却传达着一个信息——他不再否认自己的身份了。

  那女子阿繁见状,眼泪便不停地冒出来,颤抖的手轻轻扶上胡飞的左脸:“我的好少爷,你怎的成了这幅模样……是哪个欺负了你?”转头望望春瑛,眼中射出一道厉光:“可是丫头没侍候好?!”

  春瑛正觉得莫名其妙呢,胡飞便开口驳道:“不要胡说,这是我认的妹子!”顿了顿,又苦笑:“阿繁,你就当不认得我这个人吧,何苦还叫我少爷?我早就不是少爷了。”

  阿繁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我的好少爷啊……”春瑛忍不住再插嘴:“这里人来人往的,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阿繁抬头要反驳,却被胡飞先一步截住:“到那边去吧,我记得那里是条死巷子。”阿繁听了,立刻便点头:“好,二少爷,我帮你抬箱子吧?这位……”望了望春瑛,有些拿不准该怎么称呼,但看神情,应该对她“二少爷的妹子”这个身份有些不以为然。

  春瑛也没在意,只是按照平时的习惯,帮胡飞挑起担子,转移到路边,阿繁一脸惊慌,前面扶扶,后面摸摸,简直就是手足无措了,直到胡飞放下担子,她才又红了眼圈:“二少爷,你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你以前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胡飞拉下腰间的手巾,抹了一把汗,淡淡地道:“这算什么委屈?我有吃有喝,有衣穿,有屋住,日子过得好着呢。我如今也不是什么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公子哥儿了,靠自个儿的本事吃饭,没什么好委屈的。”

  “可是……”阿繁望望他身上的粗布短褐,再望望他脸上的红肿,含泪摇摇头,“二少爷,你不必隐瞒了,你这个模样,哪里象是过着好日子?”

  胡飞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便扯开了话题:“你怎会在这里?几时嫁了人?”顿了顿,“难不成……是夫人赶你出来的?!”

  阿繁哽咽道:“侍候过老爷和姨奶奶的人……大都被送去庄上了……家里就只剩下夫人和大少爷用惯的人,又另添了一些新的。我被撵回了家,我爹怕夫人会再为难我,便早早替我寻了门亲事……我男人如今就在前头开了家小杂货店,日子虽过得不如从前,却也衣食不愁。”

  胡飞表情有些复杂:“是吗?他待你可好?”

  “好……”阿繁稍稍红了脸,“他待我极体贴的,我如今已有两个月身孕了……”

  胡飞撇开头:“墨涵呢?自从他被管家带回去,我便再没见过他了,后来我虽托人打听过,却听说他不在府里,他也被送到庄上去了吗?没受什么罪吧?”

  阿繁摇摇头:“墨涵……被夫人做主卖掉了。”

  胡飞猛地回头盯住她:“你说什么?!”

  阿繁吓了一跳:“是真的!管家把他带回来没几天,夫人就吩咐把他卖掉了,我只听说他卖到了一位刘御史府上,过得还不错……”

  满京城的御史,就只有一位姓刘。春瑛听了,也猜到胡飞的书童是被卖给了谁,这算是巧合吗?

  胡飞脸上神情莫测,过了一会儿,才郁郁地道:“他既然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只怕也没法去见他……”他低下头,沉默片刻,才有些艰难地问:“家里……胡家如今怎样了?生意……没什么问题吧?”

  阿繁小心地看了看他的脸色,才道:“府里一切都好……我前儿才回过娘家,听我爹说……大少爷已经稳住了皇商的差事,还多得了一项胭脂水粉的采买,上个月有位极有权势的大人物做生日,大少爷送了一份大礼去,讨得那位大人欢心,如今在京城里,再没别家皇商比大少爷更风光了……”

  胡飞的脸色有些难看:“是吗?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阿繁有些犹豫,“夫人安排了几位舅爷插手家里的生意……大少爷为这事儿跟她吵了一架。不过……夫人后来给大少爷定了一门好亲事,他们便和好了……”

  胡飞大吃一惊:“你说什么?!大哥不是已经有元配妻子了么?!还定什么亲?!”

  阿繁缩了缩脑袋:“我不知道呀,这都是听人说的……夫人说大奶奶顶撞她,不敬婆婆,有违孝道,便让大少爷休了大奶奶,听说正打算在新奶奶进门前,将小少爷送到四老太爷那里,让他多学点学问呢。”

  胡飞的脸已经有些扭曲了:“大嫂向来贤良淑德得很,大哥叫她杀人,她都肯去干的,如今没用了,大哥便嫌弃她了么?宗哥儿才几岁?要学什么学问?先是休妻另娶,如今连嫡长子都要踢开了?他给宗哥儿找了什么样的后娘回来?!”

  阿繁缩得更后了:“听说是位侍郎府的小姐……不过是姨娘养的……”

  胡飞冷笑:“果然,他这是攀上高枝儿了?怪不得眼里都没人呢!”他那位嫂嫂,娘家也是山东的富贵人家,做的米粮生意,遍布整个胶东,家财万贯,家主据说也是个人物,可惜教女儿只一味以柔顺为先。嫂嫂过去对他这个小叔子一向和气,但兄长和嫡母要赶他们母子走时,却只是抱着孩子站在边上,一声不吭。虽然现在可怜,胡飞却自认为没必要去多管闲事。想来嫂嫂娘家也有人在京中,只要陪嫁过来的仆人去报个信,也没什么可担忧的。

  但他想来想去,只觉得讽刺万分,兄长与嫡母口口声声拿嫡字压他和母亲,如今为了向上爬,却抛弃了嫡长女出身的嫂嫂,转而求娶一位庶出的高门千金……这算什么?其实嫡与庶都不是那么重要吧?只要有足够的权势,嫡长身份也要对庶子庶女卑躬屈膝!

  春瑛有些不安地看着胡飞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轻轻伸手碰了碰他:“小飞哥……”阿繁立刻便扫视过来,皱着眉看向她的手。

  胡飞从沉思中醒过神来,勉强对春瑛笑了笑:“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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