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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春瑛没想到他居然会发现这件事,更没想到他还记得,慌乱之际,心念电转:“我不懂诗词,那时候……是一时好奇,对,好奇!”想到周念并不知道她家里的情形,她稍稍镇定了些:“我爹在门房上当差,是识字的,我娘年轻时侍候小姐,也学过几个粗浅文字,我在家时,悄悄学了一些,不过是认得几个字,但……写就不大会了,至于诗词典故什么,就更不懂……”她小心地看了周念一眼:“念少爷……我是偷学的,没人知道,你……你不会告诉别人吧?”千万别说!一说就穿帮了!

  周念笑了:“这有什么?识字是好事。虽然老人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女儿家其实是极聪慧的,念了书,也丝毫不比男子差,兴许还要更强些……”他说话渐渐慢下来,仿佛陷入了回忆中,声音变得有些虚幻:“我姐姐在世时……就极聪明,三岁学《诗》八岁便记了三千多首唐诗宋词在肚子里,我小时候,便是由她亲自启蒙的……人常说她长大了,必然是大明朝第一才女,不亚于太宗皇帝的霍贤妃……”

  “念少爷?”春瑛见他沉默下来,有些担忧地叫了声,周念清醒过来,有些失落地笑笑:“失礼了,兴许是冬日萧索,我无所事事的,居然沉浸在往事中不可自拔了,倒叫人笑话。”他正了正神色,道:“你虽是这府里的丫头,学了诗词也无用,但识得几个字,日后或在书房侍候,或在当家奶奶身边办差,也能出人头地。这是好事,实在不用怕别人知道。”

  春瑛抿了抿嘴,她所要的可不是这种“出人头地”,但她没有多嘴,只是有些好奇地问起对方刚才提到的人:“你刚才说……太宗皇帝……的妃子?”她其实更想问皇帝本人的事,那很有可能是一位穿越前辈。

  “太宗皇帝是一位不凡的天子。”周念微笑道,“他在位时,曾经做过许多让人吃惊的事,听说还建过女学,可惜后来渐渐没落了。他后宫有一位霍贤妃,是江南书香人家的女儿,诗才敏捷,连当朝状元都甘败下风呢。说起来,侯府跟她倒有些渊源,侯爷的亲妹子,就是嫁到南京霍家,那正是霍贤妃娘家兄长的后人。”

  春瑛一击掌:“对了,我娘年轻时侍候的就是这位姑太太!听说那时候她身边的大丫头全部都读过书呢!”

  “李霍两家的婚事是早就订下的,霍家主母自然要有好学问。”周念望向春瑛,“如今可好些了?”

  春瑛愣了愣,才领会了他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好多了,谢谢你……”

  周念放心地点点头,想了想:“其实,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实在不是你能插手的,你在攸哥儿院里,也不过是个小丫头,最好别跟人议论此事。我估摸着……敞哥儿最后还是会无事的,府里上至老太太,下到大小管事,都不会把这种丑事闹得人尽皆知。你小心些,别引火烧身。”

  春瑛一惊,继而又有些忿然,但还是感谢了周念的好意。

  天色已近傍晚,春瑛得回去了。她有些依依不舍。虽然竹梦山居要冷清一些、简陋一些,可她待在这里,却觉得比浣花轩自在多了。她情愿多跟周念闲聊一会儿,也不想回去面对下午处罚事件的后续。

  然而她的理智告诉她,小厨房的活还要去做,李婶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曼如还要在正房侍候呢,她必须回去。

  周念也在催她:“去吧,以后再来也是一样的,回头见了攸哥儿,给我捎个信,就说我想见他一面。”

  春瑛应了,提起空食盒,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山居,走到竹林外围时,还能看见三清黑色的身影跟在自己后头。想起来时对他态度冷淡,春瑛歉意地朝他笑笑,挥手告别,便转身走向园门。

  守门的婆子已经回来了,只是人数似乎少了些,都聚在门房里叽叽喳喳地不知在说什么,春瑛只听到“撵出去”、“家贼”的字眼,心下厌恶,也不跟她们打招呼,便快步走了出去。

  回到浣花轩,小丫头们已经打扫完庭院了,雪地上的血迹已完全消失不见。春瑛盯着那块空地发起了呆。

  虽然周念的话,她已经听进去了,不再因为自责而哭泣,但重新回到现场,忆起下午那个血淋淋的场景,她的心情又再度沉重起来。

  青儿……现在是死还是活呢?

  旁边传来十儿的叫唤:“春儿,你可回来了!李婶正找你呢,快去快去!”

  春瑛怔怔地抬头,猛地清醒过来,嘴里应着,脚下往小厨房走,临去时,又忍不住再望了那块空地一眼。

  进了小厨房,李婶劈头便道:“都什么时候了?怎么才回来?快来帮我把那鸡皮剥干净!”春瑛忙丢下食盒,接手剥起了鸡皮,李婶还在那里一边碎碎念,一边指挥得春瑛团团转,待饭菜做好了,送到后院去,才有空歇口气。

  春瑛迈动着沉重的双腿,坐倒在厨房外的游廊栏杆上,全身放松下来。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苦笑。

  周念说得对,她也不过是个小丫头,能做什么呢?她还有活要干呢,实在没空去哭哭啼啼的。只不过……青儿活生生一条人命,主人家想留就留,想打死就打死,就因为她是侯府的家生奴婢!古代的人命真是不值钱啊……可这叫她怎么甘心?!她现在是不是也跟青儿一样,在主人家眼里不值一钱?随时都可以打死?!

  春瑛暗暗咬牙,她一定要摆脱这种命运!她怎么能忍受,自己的性命由几个古代人的情绪变化所决定?!

  “春儿……”院门处传来叫唤声,春瑛抬头望去,吃了一惊,原来是梅香回来了。

  梅香脸色还十分苍白,走路时还需要人扶着,但说话条理清楚明白,比起前两天好多了。春瑛小心地扶着她的左手,右手是冬儿,三人慢慢地走进了后院。

  梅香的回归让浣花轩众人心思定了许多,仿佛忽然有了主心骨似的,惊魂未定的脸上也多了笑意。兰香见了,心里有些发酸,但还是正色对梅香道:“回来养病也好,外头始终不如这里舒服,但你也别太勉强了,身子要紧。”

  梅香微笑道:“我省得。其实已经没什么事了,只不过头有些沉,睡一觉就好了。我听说院里出了事,人手少了许多,想着即便身上不大好,也可以帮你们打打下手。晚上在三少爷屋外上夜的人都定了么?”

  兰香顿了顿,干巴巴地道:“已经定了,三少爷点了露儿和曼如。”

  梅香点点头:“到罢了,她们原是细心之人。太太那边许是忙完了,管家娘子马上就会带新的婆子丫头过来,你且去打点打点,我要略歇一歇。”

  兰香忙换了笑容去了,顺便带走了边上一直想插嘴说话的晨儿,冬儿则忙忙替梅香整理被铺和烧炕,梅香歪在桌边闭目养神,春瑛有些担心地问:“梅香姐姐,你真的没事了吗?”

  梅香睁开眼,笑了笑:“没事,我还撑得住。”她又叹了口气:“我才走了半日,便出了这么大的事,叫我怎么在家待得住?青儿……真的是无法挽回了么?”

  春瑛有些难过地低下头:“太太下了令……三少爷原本想救她来着,也不知道是谁把事情说出去的……”

  梅香垂下眼帘:“春儿,我要先睡了,明儿你来陪我说说话,如何?”

  春瑛答应了,见她脸色疲惫得紧,忙扶着她挨到炕边睡下,又和冬儿一起替她把被子盖严实了,才走出房间。

  一出门便迎面遇到了三少爷李攸,后者急急地问:“她们梅香回来了,她病得怎么样?!”

  “梅香姐姐刚刚睡下,好像挺累的,不过病情好象不算重。”春瑛打开门让他往里瞧了一眼,“三少爷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李攸沉默地点点头,望向房中的梅香,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冬儿小心地行了个礼,便退下去了,春瑛转身要走,忽然记起周念的嘱咐,便对李攸道:“方才……我送了几个点心给念少爷,他让你过去看看他呢,不知是不是有话要对你说。”

  李攸皱了皱眉:“他找我要说什么?你是不是把下午的事告诉他了?!”

  春瑛缩了缩脖子:“他见我哭,才问起的……”

  李攸愤怒地瞪她:“如今我的话做不得数了是不是?无论我说什么,你们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你们以为自己是谁?!”

  春瑛自知理亏,害怕地扭头跑了。

  李攸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肚子委屈,又一肚子怨气。

  他能冲谁发泄呢?母亲是为了他好,他不能反对她的决定;而身边的丫头们也有侍候多年的情分,他说不出重罚她们的话;想骂二哥心思歹毒,却又碍着祖母的面子。最终,他只能抬脚朝廊柱上狠狠地踢了几下,强忍住大声叫喊的冲动,在听到兰香唤他的声音时,冷静下来,重新恢复成那个温文尔雅的小少爷。

  春瑛一路跑向自己的房间,却一出前院,便被曼如叫住了。

  曼如笑着招手叫她过去,然后低声问:“春儿,想不想回家看看?我放你一日假可好?”

  春瑛愣住了,继而大喜:“真的?!”

  她想请这个假已经很久了,可是每每总有人抢先,浣花轩里活虽然不重,却人人都各有分工,日日都脱不开身。她因是资历最浅的一个,即便得了空闲,也总是被排在最后,就算梅香有心照拂,也无法忽略其他人。现在终于有了机会,她当然不能放过。

  但是……她转念一想,记起现在是敏感时刻,便不由得迟疑了:“不是说人手不足吗?梅香姐姐还病着呢,又少了好几个人,新来的一时半会儿还没法做活吧?”

  “这倒没什么。”曼如笑道,“横竖不过一天功夫,你明儿一早出去,晚饭前回来,能耽误多少事?今儿闹了这么一出,往后几日内三少爷定是在别处吃饭,不是老太太那儿,就是太太屋里,这功夫就够你回家一趟的了。至于院里的差事,如今谁还有心思做活?照三少爷的脾气,两三头都未必能定下补缺的人呢。这几天院里必定乱糟糟的,眼见心不烦,可惜我走不开,你去躲个清静也好。”

  春瑛顿时大生同感,浣花轩里,除了要在三少爷跟前侍候的人以外,谁不是私下议论纷纷的?上夜的婆子去了一个,洒扫的小丫头又少了两人,晨儿补上了青儿的缺,三等丫头便又空了一位出来。众人都在打着这几个空缺的主意,虽说太太发了话会补人过来,可新人也是要从家生子里挑的,谁有姐妹亲戚的,不为自家盘算一二?是以人人无心做事。也有人在议论青儿倒霉、晨儿上位的事,大概是青儿人缘实在太差了,其中幸灾乐祸说风凉话的占了大半,听得人刺耳。

  但春瑛还没忘记梅香刚才的嘱咐:“梅香姐姐叫我明儿去找她说话呢,而且现在人手又紧……”犹豫片刻,才下决心道:“崔姐姐,要不……再迟两天怎么样?既有新人来,我就不是资历最浅的那个了,我进来几个月,轮也轮到我请假了吧?过两天我再回家,行吗?”

  曼如略一沉吟,瞥了后院一眼,春瑛望见露儿在廊下望过来,眼中隐隐有些担忧。

  她在担忧什么呢?

  曼如笑道:“其实……在这时候放你假……的确不太妥当……”她将鬓边的碎发往耳后一捋,轻声道:“我原是……担心青儿……还有她家里人……”

  春瑛恍然大悟,微微有些感动:“原来是这样!崔姐姐,你想让我去看青儿姐姐?”

  曼如摇摇头:“青儿……只怕是不行了,方才二门上传来的消息……最迟不过今晚……”

  春瑛当然明白这话的意思,虽然早就料到了,心情还是沉重下来:“伤得太重了吧?不知道她家里有没有请大夫?”

  曼如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跟自己走。春瑛有些疑惑,便随她回了她的房间,见她捧出一个小包袱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些碎银子,还有一个首饰匣。春瑛认得那是青儿的东西,立刻抬头看曼如。

  曼如道:“这都是青儿平日积攒的,可惜值钱些的都教晨儿搜去了,这还是我来得快,才截下来的。她的衣裳,新的好的也都叫人分去了,我方才收拾了她的几件家常旧衣,悄悄托熟识的婆子捎了出去,想来装殓是足够的。只是……她家里的境况不大好,我听人说,她父母欠了不少债,最疼她的老祖母身体又不好。我想着,她这样去了,父母又没好差事,叫老人家怎么办?于是便把这些藏起来,又添了我自己的几样东西,也值几两银子,你出去时,就顺道捎过去。这事儿有些急,我听说青儿家里人受了连累,要被赶到庄子上去,你若出去晚了,就见不到他们了。”

  春瑛红了眼圈,握住曼如的手,道:“崔姐姐,你真是好人……”浣花轩里有那么多人,就只有曼如一个想到了青儿的身后事,并且愿意冒险将她的衣服财物送回去,要知道太太可是下了明令的。她不由得反省,是不是对曼如太过偏见了?也许曼如曾经做过坏事,可现在已经变了。只要她以后不做坏事,自己又何必总把她想得太坏呢?

  曼如脸上有些红,移开视线,有些不自在地道:“我也是求个心安罢了,好歹跟青儿也在一处当了将近一年的差。你……你别声张,别说出去,若三少爷问起……你就说不知道好了。可记清楚了?”

  春瑛连忙点头,抱过那只包袱,觉得虽然沉甸甸的,心里却轻松了许多。

  曼如又交待了好些话,说了青儿家的地址,又托她顺便捎两双亲手做的绣花鞋给母亲,最后才道:“梅香姐姐那里,我会帮你说的,横竖你晚饭前就回来了,到时候再去见她也不迟。白天她有许多事要忙,只怕也没空见你呢。”

  春瑛应了,抱着东西回了房间,又把自己想要带回家的东西都整理出来。想到明天就能回家了,她心情有些兴奋,晚上差点没睡着。

  到第二天一早,管家娘子带了一串人来给李攸挑。李攸只扫了几眼,便丢给兰香,径自去向祖母和父母请安了。昨晚上他去见了周念,得其面授机宜,已经拿定了主意。

  春瑛走过前院,把那一堆女人的吵杂声丢在脑后,先去找了梅香,提起自己要回家的事。梅香倒没说什么,只交待她要早点回来,而且晚上一定要到自己的房里来。

  春瑛应了,出了门,曼如便丢下三少爷屋里的活,亲自领着她往后门走。

  后门处挤了不少人,其中有十来个哭丧着脸,跪在地上求管事的放过自己。春瑛有些好奇地打量几眼,曼如却拉起她的手,匆匆往门上去了。守门的几个婆子里,有两个似乎跟曼如相熟,曼如只说了一句“就是她”,她们便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叫春瑛跟着她们走,然后一路送到后门外,已经备下一辆小车候在路边,不等春瑛开口问,便将她推上车,然后其中一个婆子便爬上车辕,驾车出发了。

  车有些颠,春瑛好不容易才坐正了,幸好车内堆了几个大包袱,靠在上面,也算稳当,只不知道包里装的是什么,好象挺硌人的。

  从后门到春瑛住的大院,路程极短,中间却要经过青儿家。到了门口,那婆子也不下车,只对春瑛道:“我就送到这里,你认得路回家吧?申时三刻我到你家门口等,可别迟了!”

  “知道了,谢谢大娘。”春瑛笑眯眯地应了,艰难地拖着自己的包袱下车,顿了顿,有些好奇地回头问:“大娘,车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呀?”

  那婆子脸色一变:“跟你什么相干?!还不快走?!”说罢驾车扬长而去。

  春瑛忽然有些了悟,忙把事情丢开,径自照曼如给的地址,往青儿家住的院子走去。

  院里一片狼藉。四五个凶神恶刹的男人围住一对中年夫妻,恶狠狠地喊着:“……还想骗我们?!你们明天就要出城了,居然还叫我们宽限几天?!当我们是傻子呀?!谁不知道你们闺女犯了事?!谁会信她还能给你们弄银子来?!”

  那中年男子全身发抖,嘴里只会叫:“求您宽限两天,我一定还上,一定换上……”那妇人则说:“我们已经找亲戚朋友借银子了,求您帮帮忙,做做好心吧……”

  那几个男人却嗤之以鼻,邻居家的人在边上围观,还被他们的凶样吓走。台阶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拄着拐杖静静地哭着,脸色衰败。她身手的门里,隐隐露出半张床,床上的被褥下露出两只惨白的脚。

  春瑛认出那中年妇人与青儿有几分相象,便猜到她是青儿的母亲,见状有些不忍,望向那几个男人的目光便带了鄙夷。那为首的男人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一看就不是好人,明明知道对方才死了女儿,他们居然就迫不及待地上门逼债了,真是万恶的旧社会!

  那男人察觉到春瑛的目光,神色不善地瞄过来:“干什么?!”春瑛低头走到老妇身边,将曼如交给她的小包袱塞到对方手中,小声说:“我是浣花轩的丫头,这是青儿姐姐的东西,曼如姐姐叫我捎给你们的。”希望这些银子能帮上他们的忙。

  老妇愣了愣,呆呆地盯着那包袱看,春瑛以为她没听清,正要重复一遍,却忽然有一股大力从身后传来,将她拽开,枪过包袱,她吃了一惊要去拦,却发现那是青儿的母亲,忙住了手。

  青儿的母亲惊喜地打开包袱,见里面有银子,顿时笑眯了眼,忙拣出几块送到那几个男人面前:“牛大爷,您看……这银子够了吧?”

  那牛大爷扫了一眼,掂了掂,啧啧两声,又从她手里多抢了两块:“这么点银子也要克扣,你们夫妻的名声果然不是盖的!”他随手将银子抛给了手下,便整整衣服,抬脚走人,还留下一句:“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日后要使银子,再来找我牛老虎呀!”

  青儿的父亲战战兢兢地走到妻子身边,看了看包袱,忽然大骂:“你怎么把银子都让他拿去了?!叫我吃什么?!”

  他妻子眼珠子一转,便盯着春瑛看,春瑛有些不妙的预感,正要抬脚离开,却被她揪住:“别走!把东西留下!死人的东西你也贪?!”

  春瑛大惊,忙抱紧了包袱:“这不是你们的!是别人叫我捎的东西!青儿姐姐的只有那些!”

  “胡说!我们青儿在府里这么多年,积下的银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怎么只有这么点儿?一定是你们克扣了!”青儿的母亲使劲儿抢包袱,她父亲见状,也过来帮忙。春瑛不由得大急。

  就在这时,门外来个几个人:“钟大有家是不是在这里?!”青儿的父母一愣,春瑛便趁机逃开来,飞快地出了门,远远地还听到后面的人在说什么“响午出城”的话。

  她心情坏到了极点,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只觉得有什么压在心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春儿?”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春瑛一抬头,便看到母亲站在前面,一脸惊喜地望着自己。

  她鼻头一酸,喜悦却从体内渐渐漫出来,脸上露出了笑容:“娘!”

  曼如坐在正屋的左耳房里,给三少爷做一件预备年下出门时穿的暗红绒褐斗篷,时不时抬头看窗外的天色,有些心神不定。

  春瑛已经去了将近半个时辰,估计已经出了府,应该一切顺利吧?那些东西也顺利送出去了吗?

  曼如不太肯定,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想要在府里站稳脚跟,光凭三少爷的青眼是不够的。青儿何尝没有过风光的日子?可她太不懂人情世故,得罪的人太多了,一朝失势,就被众人踩到泥里。试想如果她平日里对人客气些,对浣花轩上下人等略好一点,又怎会有今日?青儿的教训,一定要牢牢记在心里。除了太太和三少爷,底下的丫头仆妇们也不能疏忽了。

  曼如再望一眼窗外,暗暗祈祷着事情一切顺利。

  “曼如。”露儿掀帘子走进来,手里捧着一碗杏仁茶,“早起你就没好生吃饭,趁热喝几口吧。”

  曼如忙起身接了过来:“多谢你想着,今儿事多,我都顾不上吃东西呢。”

  露儿微笑着往旁边的小凳上坐了,看着她将热杏仁茶吃下去,才道:“我方才听说,因昨儿太太查家贼,查出许多人都有贪墨的情状,勒令大管事们严查出入二门的人,以防有人偷渡府中财物出去。我忽然想起,春儿出去时也带了东西,不知门上的婆子会不会拿这个生事?”

  曼如手上一顿,笑了笑:“怎么会?那些人即便要查,也是查可疑之人,春儿一个小丫头,回家探亲自然要带些体已,又有人领着出去,有什么可查的?

  “怕就怕有人想生事……”露儿忧心忡忡,“昨儿青儿才诶撵出去,便引出这么大的风波,谁知道那些吃了亏的人,会不会借机报复?万一她们硬截住春儿说她拿的是贼赃,即便事后查出是清白的,三少爷也没了脸面。他昨儿一晚上没睡好,再出事,还不知会怎么发脾气呢。”

  曼如低着头,脸色有些苍白,勉强笑道:“不会的,春儿出去这么久了,还没信传回来,想必无事。再说,太太这回闹得太大,必定有人会报到老太太跟前去,想来老太太很快就会回府了,不然也会派人回来。到时候自然什么查问都不会有了。”

  “你说得也是……”露儿想了想,笑了,“我也是白操心,想来那起子人要偷渡财物,必定是值钱的,春儿带出去的东西,除了她自个儿的,也就是几两银子和一些旧首饰,能值几个钱?我那几根赤金簪子,只怕还不入管家娘子们的眼。啊,对了,你请托去送春儿的人,可靠么?不会中途讨要好处吧?”

  “不会,那婆子原是我家的远亲,我已经事先打点过了,她不会坏了规矩。”

  “那我就放心了。”露儿歪头看她,笑道:“你进来才多久?就这般能干,真了不得,我把事情托给你,果然是做对了!”

  曼如扯了扯嘴角,又重新低下头,却再也没有做针线的心思了。

  露儿还在那里低声感叹:“若是从前,那点东西,青儿哪里看得上?可如今也只能靠这些料理她的后事了,怕就怕她的爹娘连这点钱也舍不得花……她原也是个苦命人……”

  曼如有些不自在地道:“咱们就别再议论这事儿了,露儿姐姐,当心别人听见,你忘了么?我们说好要保密的。”

  露儿忙掩住口,不好意思地道:“对不住,我原以为房里只有我们在,是不怕的,多谢你提醒,往后我再不提了,只当没有这回事。”

  曼如暗暗松了口气,正要扯开话题,却看到帘子又被掀了起来,这回来的却是梅香,她忙与露儿一同起身问好。

  梅香淡淡地点了点头:“用不着这样多礼,我只是来叫你们一声。方才在聊什么呢?”

  不等曼如回答,露儿便先开口道:“是为了春儿送东西给青儿的事。我怕门上的人会故意为难,所以才来找曼如商量。”

  曼如吃了一惊,飞快地转头望向露儿。梅香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说:“这倒罢了,在别人面前不要提起,也不用跟三少爷提,免得叫别人告诉了太太,大家都没好果子吃。”露儿与曼如忙低头应是,梅香又道:“我有话要说,到外头来吧,大家都在。”说罢转身出去了。

  露儿也要跟着出门,曼如急急将她拉住,小声问:“你怎么把事情告诉她了?!不是说要保密么?!”

  露儿有些诧异:“梅香姐姐回来了,自然要知会她一声。”她又笑道:“别担心,梅香姐姐嘴巴最严,绝不会说出去的。”她按了按曼如的肩,便掀帘子出去了,曼如落在后头,脸上神色变幻,最终还是闭了闭眼,跟了上去。

  后院正屋里,几乎所有的一、二等丫环都在,个个神情肃穆。屋外有几个小丫头好奇地探头探脑,被兰香骂了几句,都赶出去了,后院便只剩下几个大丫头。

  梅香倚在书桌边,扫视众人一眼:“怎么不见晨儿?她已经升了二等,就该过来才是。”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兰香道:“她老子娘在茶房当差,被查出偷了公中的好茶叶往外头卖,叫平安查出来,虽没挨板子,却罚了一大笔钱,又革了差事,晨儿一知道消息就刚回家去了。”

  梅香皱了皱眉:“她要出去,我怎么不知道?”兰香盯着旁边多宝格上的一只钧窑**子,只当没听见。

  梅香也不欲在小事上纠缠过多,只是说:“府里这些事,咱们的人还是少掺和吧。谁没有亲戚在府里?若是认真牵扯起来,全院上下也没几个干净的人。不管如何,先撑过去再说,只要不连累浣花轩,谁要做什么,我都不会拦着。”

  别人只当她是指晨儿,曼如却总觉得她在看自己,忙低了头作恭顺状,心却跳个不停。

  但梅香马上就换了话题,对众人正色道:“我请大家来,原是有几句话要说。昨日青儿出事,固然是她自作孽,自寻死路,但咱们几个,也是有责任的。若平日便发觉她不对,及时制止,何至于闹出这么大的风波?再者,这种事原该当场拿住,便悄悄请了三少爷来处置,事后再悄悄儿报与太太知道,象如今这般闹得人尽皆知,知道的人晓得是青儿糊涂,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侯府的人都这般不懂规矩、目无尊上呢。”

  丫环们互相交换了个眼色,都忍不住瞄向兰香,兰香脸色难看:“我知道是我处置不当,可太太都罚过我了,你还要怪我到什么时候?!我怎么知道晨儿那丫头会犯糊涂?!我再不懂事,也不会违了三少爷的令!”

  梅香忙拉着她的手,道:“好妹妹,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要怪你。我只觉得,平日里对小丫头们管教得太松了,往后还是要多多教给她们规矩,约束她们的行止,免得她们再犯错。我刚刚病愈,精神不大好,这事儿便只能靠你了。再怎么说,我们也是这院里的管事丫头,这本就是我们的责任不是?”

  兰香脸色好看了些,但还是有些别扭:“我可不敢当,晨儿是我带出来的,她昨儿公然违了三少爷的令,大家明面上虽没说什么,暗地里只怕都在戳我的脊梁骨呢,我哪里还有脸面管教别人?!”

  “说这话就没意思了。”梅香笑着搂住她的肩,“谁不知道你处事最是公正严明?晨儿犯糊涂,跟你什么相干?你会是那种不知规矩的人么?若别人有二话,叫她只管来找我!”

  兰香不置可否,但看神情,显然已是肯了,梅香便再度转向众人:“我知道在这院里,各人有各人的盘算,但天大的事,不经三少爷点头,都不能闹到外人面前。若是叫我们知道有谁为了私利,暗地里陷害同院的姐妹,不惜有损三少爷的脸面,可别指望我能说出好话来,我和兰香都不会饶过她的。还请大家多用点心,好生管束丫头婆子们。”

  众丫头忙齐声应是。兰香自觉重新有了体面,脸上也多了笑容。曼如却安静地垂下头,暗暗在袖中握住了双拳。

  与此同时,春瑛坐在自家屋子的炕上,逗着长高了许多的小弟,只觉得满心的郁闷尽消。不过在浣花轩住的久了,回到家,看着四面发黄的墙,还有带着潮湿气的旧棉被,粗糙的白瓷茶具以及稍含异味的茶水,她隐隐有些不太习惯,心中暗暗警醒,可不能因为过惯了舒服日子,就捱不得苦了,等赎身出去,还要努力拼搏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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