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 55 章
暂且不管沈唱那边，顾锦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萧尽欢回来之后, 便急匆匆的直奔总教坛去了。
天边泛白, 今夜不光一个人无法入睡。
还未到门口，便有小厮远远看到她，赶忙提着下摆迎了上来。
“护法，教主已经在里面等候护法多时了。”
萧尽欢点点头，走了进去。
依旧是隔着个帘子。帷幕另一边的两侧各点一盏昏黄的豆灯，中间有个戴斗笠的人影, 灯烛的火焰明明灭灭, 人影也被映的晃来晃去。
萧尽欢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教主。”
人影摆了摆手, 旁边的仆从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井然有序的矮身退了出去, 行至最后两人的时候, 一左一右关上了门。
顷刻间，屋里只剩萧尽欢与教主两个。
帷幕的影子上，教主从软塌上站起来，一只爬满疤痕的手掀开帘子, 高大的身影从帘子后面迈了出来。
“东西拿到了？”
“是，请教主过目。”
从萧尽欢手里接过焚玉, 握在手里，教主不在说话, 他闭上眼睛, 促动灵气试探着进入焚玉, 灵力在她周身缓缓波动，萧尽欢后退几步，站在一边，静静的等着。
忽然，教主猝然睁开眼睛，焚玉瞬间爆发出一阵血红色的光芒，带着无法言说的霸道气息，硬是将教主弹的后退几步。
没了外力，焚玉飘在半空中，富有张力的光芒慢慢收缩，最终在玉的周围缩成了个蹴鞠大小的保护光膜，光膜虽小，看似花灯，其中蕴含的能量却是在场的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这东西如今就像个小型太阳，若是不管不顾的将手放上去，只怕还没靠近，便被灼烧的骨灰都不剩下。
如此，焚玉是真货没错了。
教主眼中的狂热与欣喜压都压不住，他手微微颤抖着，几次伸出去又收回来，激动的真个人都在颤抖，嘴里喃喃的重复：“好好时隔多年，我终于又再一次见到你了！我鬼谷之渊一统修仙界的日子，指日可待！”
他又转向萧尽欢：“护法！”
萧尽欢惊异于焚玉的能量，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道：“教主何事。”
“你这次帮本座找回了焚玉，大功一件，想要什么奖赏，趁着本座高兴，尽管说！”
萧尽欢单膝跪地，低下头，道：“启禀教主，属下能在有生之年入我教门下，替教主办事，为鬼谷之渊的大好前程出一份自己的力量，属下赶紧不尽，不敢再有所要求，若说教主执意要赏赐，那属下希望，能在有生之前，看到我教君临整个修仙界！”
教主看了看她，道：“你确定？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过了这个时候，也就没有这般美事了，趁着现在，就算你要娶了唱儿，带我飞升之后继承了我的位子，我也会同意的。”
萧尽欢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满头黑线，她声音又放高了一些，字正腔圆道：“教主说笑了，尽欢是女子，怎可娶少主为妻。”
教主呆了呆，恍然大悟状：“这说的倒是，你性格太过刚毅，唱儿又太过顽皮，我总是忘记这一点，那就换个说法，我看唱儿整天缠着你，你俩性格又难得相合，不如”
萧尽欢连忙打断道：“教主！属下真心无此意，少主在属下眼里，始终是少主，属下不敢越矩，想必少主也只是把属下当做玩伴看待，没有其他意思的，能为我教的大计出力，属下已经很高兴了还请教主三思！”说罢，磕了个头。
教主看着她，没有说话，锐利的眼神如在高空打量众生的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俯冲而下，给与致命的一击，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若是其他人，只怕现在已经冷汗涔涔，浑身打哆嗦了，萧尽欢却是不卑不亢，虽然是半跪着，却丝毫感觉不到她有低人一等的势头。
许久，教主收回目光，施了个法诀，焚玉周围的光一下子消失不见，变为一颗平淡无奇的玉石，安安静静的躺到了教主的手心里。
教主道：“也罢，如此，倒是我乱点鸳鸯谱了，以你的能力，配我那个不成器的小子，确实委屈了。”
萧尽欢道：“属下绝无半点这样的意思，少主的能力，教主最清楚不过，若真算起来，是属下配不上少主这样的人物”
“行了，”教主摆摆手：“客套的话不要再说了，你去外面给我护法，记住，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无论什么人过来，我都不见。”
“是！”
萧尽欢退出门去，天已经亮了，清晨的空气带着一股泥土的清香，给新的一日拉开了序幕，她深吸一口气，随手在门口设了个隔绝的法诀，自己抱着剑，四平八稳站在正中央，像一尊石像。
太阳还没出来，早起的小厮佣人来来回回忙活着，打水的，背柴的，轻手轻脚，动作迅速，看到她站在这里，便知道这是又有了什么事情，便尽量不在教主的房门前走动。
有小厮端着洗漱的盘子过来，远远站着，不敢出声，比划着询问，萧尽欢冲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
能在教主身边长留的人，无一不是心思活络，玲珑剔透的，他们一看如此，立即就知道，这是连早饭也一起免了。
又过了一会儿，太阳冒头，露水被蒸的半干，萧尽欢叫住一个路过的侍女，吩咐她去把教主的贴身小厮叫过来。
贴身小厮以前是暗影的队长，后来暗影团为救教主死绝了，只剩下这么一个，拼死护了教主死里逃生，只是自己伤了灵根，救治不了，不能再修习任何有关仙家的东西了，教主念他护住忠心，便留他在身边，做了个贴身小厮，表面上处理教主生活琐碎的事物，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高层知道，暗地里，教主给他挑选了一些根骨上好的幼童，重新训练暗影团，萧尽欢就是知晓此事的高层其中的一个，时至今日，暗影团已经成型，来无影去无踪，出过几次任务，执行的非常完美，被害着至今不知道是谁干的。
很快，小厮面瘫着一张脸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个没吃完的包子：“护法，找小的何事？”
萧尽欢上下打量他一眼，示意道：“你先吃完早饭。”
对方也不含糊，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半截包子塞到嘴里，嚼几下，许是噎住了，抬手在自己胸膛捶过三下，艰难的咽了下去，道：“护法有何事吩咐小的去办？”
萧尽欢看他脸蛋通红，明显被噎的不轻，还要一本正经求任务的样子，默默的想：果然服从是暗影团的第一条戒律啊。
“教主正在闭关，吩咐我在这里护法，为了保证安全，这两天你吩咐暗影团多在教里走动走动，遇到异况，不用禀报，先拿下再说，尽可能抓活的，死了也没关系，还有，尽量不要让其他人靠近这里。”
“遵命！”
暗影队长的动作很快，不大一会儿，萧尽欢就能感觉到，周围几只飞来飞去的影子。
时间一点点的过着，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飞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整个院子都被设了隔音屏障，外面的声音传不进来，一切都平和的很。
萧尽欢看起来也平和的很，但是实际上，她现在十分激动。
安宁的假象已经快保不住这块面目狰狞的里子，她放弃了大好的前程，沾染满手罪恶，潜伏在这魔教这么些年，为的，就是今天这个日子。
就在她遇到顾锦的那一刻，她十分确定，顾锦的消息确实是发出去了的。
突然，非常不明显的血味儿被风吹过来，不腥，有点甜。
萧尽欢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心道：正戏出场了。
果不其然，一个浑身是血的暗影自墙上滚了下来，他捂着肩膀，那里还插着一柄剑，暗影的服装被划了许多道口子，红白的肉外翻着，伤得很重，萧尽欢敛去神色，换上严肃的表情，连忙迎过去，那个暗影见她过来，顾不上礼节，带血的手攀上萧尽欢的手臂，借力撑住身子，虚弱的道：“护法！各世家联合围攻我教！我教长老正率领其他弟子奋力抵抗，但力不从心，已经伤亡过半，队长派属下过来通报，恳请护法寸步不离，保卫好教主的安危！”
“”
没有等到回应，对面的人一点反应也没给。
暗影心里咯噔一声，惊诧的抬头去看，正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只是这笑容未达眼底，让人看起来只觉得诡异。
寒意爬上暗影的心头。
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见护法用这种带着柔和的嗓音说话：“知道了，辛苦你了，伤口很痛吧？没关系，马上就不痛了。”
他还没爱的及反应，就觉得后脑一痛，眼前瞬间变黑，没了知觉。
萧尽欢心情真的很好，好到她徒手将这名暗影的脑袋拧了下来，不顾满手的血，甚至还想尝尝这带着温度的血的味道。
在方才暗影跟她说话的同时，她就收到了濯舟祖师的传音入密，青山门的队伍已经带着人到达明月阁了，明月阁距离总坛，也不过两个堂的距离。
她回头看了看教主所在的屋子，那里才是真的安静，只怕教主现在正忙着将焚玉的灵力转移到自己身上，照着教主的修为与悟性，此刻怕是已经到了全神贯注的时期。
但是还不行，还要再等等。
萧尽欢掏出手帕，细细擦拭着手上的血。
锦帕吸水度不高，但是她手上的血太多了，还是被染的浸透。
血是种附着力很强的液体，一旦沾到手上，便会立即顺着指纹的缝隙渗透进去，将每寸的地方都填充的满满的，就算洗去，擦干，也会残留着淡淡的属于血液独有的铁锈味，经久不散。
萧尽欢忽然有些恍惚，记得当年她刚入魔教，被派去刺杀一个修为颇高的老者，由于经验修为上的不足，差点死在对方手里，武器也被折断，最后她咬着牙，汇聚最后的丁点灵力，硬生生将手指从对方而后的骨头里戳了进去，掏出满手白色的脑浆。
后来她吐了个天昏地暗，黏腻腥臭的感觉怎么洗都洗不掉，又去直挺挺的站着，当头冲了七天的冷水，这才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萧尽欢自嘲的笑笑，就算是成功了又怎么样，岁月能让人变面目全非，她真的还能回到跟以前一样的生活？
一抹娇俏的影子出现在脑海中。
萧尽欢呼吸慢了半拍，她闭上眼睛，警告自己不能多想，慢慢呼出一口气，走到门前继续站着，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师徒重逢。
她还记得上次分别的时候，师尊说的，下一次相见，必是兵戎相对时候的情景。
萧尽欢抱着剑的手臂又紧了紧。
门内传来一丝灵力的波动，转瞬即逝，归于平静。
萧尽欢想，应该是入了最关键的阶段了。
她不是很着急，焚玉这种东西，如果要转化它的灵力为自己所用，前期是非常快的，但是越到了后期，越是遇到**颈，而**颈一旦中断，轻者走火入魔，重者爆体而亡。
鬼谷之渊的教主修为深不可测，萧尽欢自认在他手底下做了这么久的护法，从来没有看出过他修为的程度，那就只能说明，教主的修为在萧尽欢之上。
小心使得万年船，萧尽欢克制住自己现在就冲进去的冲动，耐着性子，按原计划走。
正午的时候，只听‘啪啦’一声脆响，空中出现琉璃碎掉的裂痕，结界破了。
濯舟祖师踏着剑，威风凛凛，一身杀气的出现在那里。
随之而来的，是结界破碎后，所被尽数打破的假象。
原来这里并不平和，结界不仅隔音，还把外界的一切全部都隔绝开了，作茧自缚，自欺欺人的，只显色和平的样子，任凭外面如何血雨腥风，里面一律看不见。
濯舟祖师身后，站着掌门与一干青山门弟子，偶尔掺杂着几个其他门派的弟子，另一边，是修仙界有头有脸的门派的掌门与首席弟子，他们围城一个圈，将宅院围的水泄不通。
有人在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抓住这个妖女，也让她常常被大卸八块的滋味！”
也有人喊：“萧尽欢！你这个叛徒！忘恩负义的魔教走狗！今天我们就替天行道，清理门口！”
“快快受死！”
“绝对不能放过她！”
他们或是身上带着伤，被同门搀扶着，或是刃上沾血，兴奋的吆喝着。
喊声此起彼伏，生怕被对方比下去似的暗暗较劲，内容倒是非常一致——要萧尽欢，以死谢罪。
萧尽欢目光平静，视线扫过一圈，在掌门身上落了下来，她上前一步，不忘了反身给房子加个结界，“是这身本事是青山门教的，就算是死，也该是死在青山门手里。”
此话一出，周遭寂静了一瞬，突然就炸开了锅。
“你看啊，死到临头了，居然还说自己的青山门的人，早干什么去了。”
“真是不要脸，背信弃义手刃师叔的时候怎么不记得一身本事是青山门教的。”
“妖女！呸呸呸！我青山门才没有你这样的人！”
“她还把得意师叔掳走了，想必现在也尸骨无存了，可怜的师妹，到死都在相信她，她怎么下得去手的”
濯舟祖师转过头，跟掌门说了些什么，掌门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手一扬，示意大家停止议论。
掌门道：“你说的不错，青山门的叛徒，的确轮不到外人插手。”
萧尽欢如今是整个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大魔头，同样，她的人头也是一块一步登天的垫脚石，谁若是能手刃了她，便可以一举成名，扬名立万，天下皆知，出人头地的机会就在眼前，但是这机会眼看就要被青山门三言两语揽过去，自然有人不愿意。
他们忌惮青山门，但是也不愿意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青山掌门此言差矣，”太清宗掌门道：“依鄙人的想法，这妖女是贵派叛出去的没错，但是她做的恶却是数不胜数，仇家遍地，个个恨不得手刃了她，我看不如这样，凡是有仇的仙家们都站出来，一起上，能不能报仇全凭本事，也能服众，两全其美，如何？”
此话一出，立即有人弱弱的回复：“我看行。”
然后，有人用稍微大一点的声音道：“这个方法可以啊。”
“对，太清掌门说的有道理，大家伙儿能否报仇全凭本事，倘若死在这妖女手里，也对得起死去的兄弟！
“也别说我们欺负女流之辈，区区妖女，恶贯满盈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
赞同声一浪高过一浪。
萧尽欢眼底翻滚着浓稠的杀意，看着这些人冠冕堂皇的恶心嘴脸，什么回不回得到当初，她现在只是后悔，当初杀人的时候，杀的太少不够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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