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萧尽欢抿着唇, 身侧拳头握的紧紧的，手臂因为太过用力而轻微的颤抖, 良久, 她用了好大的力气, 才能发出声音来，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抱歉师尊您的苦心弟子明白，但是事已至此，尽欢已经无路可退，我这双手沾满了太多血腥，收不回去的您在担心什么弟子都明白，还请师傅放宽心，弟子心里有数, 没有什么最坏的结果，如果弟子您还有得意, 她很懂事的”
在濯舟祖师如炬的目光中，萧尽欢声音渐渐消失, 她低下头, 忍下眼底冒出的泪花，心中的酸涩仿佛要将她吞没。
但是另一个声音却在心底小小的说：
不过是见到一个从小养大你的师尊，他一没杀你二没训斥你，你难过个什么劲儿, 有什么好难过的！如此感情用事, 接下来的计划要如何进行？试问恶名满天下的踏雪女魔, 什么时候如此狼狈过？太差劲了萧尽欢！
濯舟祖师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弟子, 长长的叹了口气。
到底是自己教养长大的孩子，萧尽欢是什么人濯舟祖师自己最了解不过，眼下又岂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用顾虑太多，接下来的事情可以交给别人，你若是出了事，得意会很伤心。”濯舟祖师轻声道。
萧尽欢艰难的勾了勾唇角，道：“师尊从小便教育尽欢，做事要有始有终，这条路是弟子自己选的，无论落得什么下场，弟子都不准备放弃，也不后悔。”
濯舟道人还是不肯死心，便又问道：“接下来的路才是最难走的，你可想好了？”
这次回答他的，是萧尽欢笃定的声音：“弟子不怕！”
劝不动。
濯舟祖师觉得自己的头发更白了：“长大了啊。也罢，你从小就固执。”
萧尽欢：“师尊”
“你快走吧，趁着天还没亮，怎么来的怎么出去。”
萧尽欢行了个礼：“是。”
“哎，等等。”
萧尽欢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她转过身，神色颇为不解：“师尊可还有事情交代？”
她刚才的转身的时候太过决断，濯舟祖师看在眼里，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这个弟子带着一股老死不相往来的气势，于是口随心动，一个着急叫住了她，因此眼下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若说天底下还有她怕的，那也只有自家师尊了，可师尊他久久不吱声，萧尽欢被盯的头皮发麻，小声道：“师尊？”
濯舟祖师这才回过神来：“啊，没什么，你且去吧，下次见面之时，为师可要检验你入世以来的修行成果，到时切莫留守，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便是。”
这意思，是要兵刃相向了。
萧尽欢自知避免不了，可还是一想到要与师尊动手，心里还是一阵发慌，沉默了会儿，她开口道：“弟子不会与师尊动武。”
濯舟祖师别的毛病没有，就是性子跳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没事儿爱咧咧，有什么说什么，顺口胡扯，但是平时为了维持身为长辈的形象，在外面言行举止都很拘谨，不苟言笑的，山上的小弟子们都以为这是个高冷严厉的师祖，只有与他平辈的掌门与他座下的两个弟子知道，这服世外高人的皮囊下面，隐藏的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得意一度觉得，就连师尊在外头那种遗世独立的仙气儿，也是为了好玩装出来的。
话一出来的时候，濯舟祖师就后悔了。
萧尽欢的回答也丝毫没有让他失望，他是在心里跟着萧尽欢一起说出来的。
萧尽欢不想与自己的师尊动手，他何尝又想与自己的徒弟动手。
何况还是这辈子唯二的徒弟中，最令他骄傲的那一个。
下不去手啊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是迟早都要面对的问题。
与其悉心培育出来的弟子死在别人手里，倒不如自己动手了结了，也落得干净利落。
濯舟祖师呵斥道：“胡闹！你既然笃定了这条路，就得按照这条路上的规矩办事，想与不想，都由不得你！”
萧尽欢咬着嘴唇没有说话，长长的睫毛下面，有几点零碎的光。
无声的祈求最为可怕。濯舟揉了揉眉心，有些遭不住，他转过身不再看萧尽欢，摆摆手：“照顾好自己，得意短时间内不会下山。”
“”萧尽欢没有说话，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后退两步，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色里。
虫鸣阵阵，浮云盖月。
五更天。
濯舟祖师烦躁的晃了晃水壶，壶里的水早就凉透了。
不想喊奉茶的弟子半夜爬起来烧水，他随意给自己倒了一杯，端在手里一饮而尽。
凉茶的甘苦味一瞬间充斥着味蕾。
他先是呆坐了一阵，接着站起来，抄起墙上挂着的剑，风风火火出了门。
得，横竖睡不着，干脆找掌门师兄比划比划去，反正晨练的时辰也快到了，老人家就该跟年轻弟子们一块修炼，否则老胳膊老腿动弹不动，修仙界横遭劫难的时候要如何撑起半边天。
隔着老远就被自家师弟蒸腾的怒气与杀气惊醒的掌门，盯着床顶的幔帐，一脸懵逼。
然后他就听到了院子里熟悉的大呼小叫声：“掌门师兄！快醒来，师弟今天手痒的厉害，来比划比划！打不完不许吃饭，快起来，来战个痛！”
青山门掌门：“？”
同样懵逼的，还有青山门年龄不大却辈分挺高的叛逆期小姑娘——得意。
她从噩梦里惊醒，看着熟悉的房间，直接呆在那里，傻了眼。
然后，她在自己胳膊内侧狠狠的、毫不留情的掐了一把。
“嗷——”
得意杀猪一般的嚎叫惊扰了奉命在她屋外守着的巡逻男弟子。
几个弟子皆是一惊，对视一眼，长剑出鞘破门而入。
把坐在床上的得意吓了一跳，双方都愣住了。
“！”
下一秒，得意扯过被子，捂在胸前，扯着嗓子高声尖叫：“啊——！！！”
头一回进女子闺房的小弟子：“我我我师叔你没事儿就好，我们走了！”
说罢，争先恐后的从门口挤了出去。
还不忘大力带上门。
得意一口气叫完，淡定的清了清嗓子。
她喊了一半后才发现，自己是穿了衣服的。
既然穿了衣服，就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
但是嗓音都喊出去了，突然收回来，也太损面子了。
于是得意决定接着喊完。
她走下床，倒杯水润润喉，然后捧着茶杯，细细思索起前因后果来。
自己为什么会回到青山门？
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
啧。
得意低下头，轻轻按压太阳穴，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在她的记忆中，除了铺天盖地的白梅花，竟然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她将胸前的衣襟扯到鼻子前闻了闻，上面依然残留淡淡的冷香。
“梅花是在哪的？昆仑？我为什么要去昆仑，唔找师姐，那师姐找到了吗？”得意呢喃着，慢慢梳理自己乱七八糟的记忆，突然间，福至心灵般的，她脑中灵光一闪，手‘啪！’拍到桌子上，道：“想起来了！”
师姐找到了，然后她躺在师姐的剑上，睡着了。
睡觉之前还吃了那个叫太清丸的大补药。
头还隐隐发痛。
得意想，看来那个太清丸真的要少吃，师尊诚不欺我，后遗症真的太大了。
得意换了回了青山门女弟子的制服，水青色衣袍打底，套着薄纱外褂，头发在脑后绑的高高的，青丝垂坠下来，整个人显得亭亭玉立，飒爽利落。
她推门出去，外面的弟子依旧守在那里，那个说话的小弟子见了她，礼节性的微微颔首，脸上的热量却烧的整张脸都是红的，眼神左右乱瞟，不知道该看哪里好。
其实他刚才什么也没看见，进到屋里，还没站稳就被得意的尖叫吓懵了，余光隐约看到有个人坐在床上，一半身子还盖在被子里，登时气血上涌，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哪里还顾得上人是穿着的还是没穿着的。
得意看了看他，发出一声轻笑：“怎么了？你是做了亏心事，正在害怕？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杀身之祸呀。”
小弟子像被点了尾巴似的，立即窜出一丈远，离的得意远远的：“师叔莫取笑我了，我只是，我”
得意挑眉：“哦？你只是什么呀？”
小弟子支支吾吾半天，一个字没憋出来，倒是把脸憋的更红了。
正在这时，突然从外面风风火火跑进来了个侍女大半的小姑娘，神色焦急，边跑边呼喊得意：“师叔——师叔不好啦——”
得救了
小弟子呼出口气，但是马上，他神经又紧绷了起来。
怎么了？
这个小侍女脸圆圆的，头顶梳两个小发髻，大约十四五岁的样子，模样甚为可爱，像白乎乎的个小包子，得意对她有点印象，是掌门那边负责端茶的小侍女，有时候去拜见掌门的时候，看到她在那里，得意都会多看上几眼，因为实在太可爱了。
她跑的太急，不慎被绊了一跤，得意连忙扶住她，道：“怎么了？掌门怎么了？喘口气慢慢说。”
小弟子伸出一只手，指着训练场的方向，上气不接下气：“师叔呼，你快去，劝劝，掌门跟濯舟师祖他们，他们打起来了，就在训练场！”
打起来了？
得意眨巴眨巴眼睛，猛然醒悟过来。
卧槽掌门终于跟师尊一般见识了？！
然后身影一闪，一阵风似的向着练习场的方向狂奔而去。
离她比较进的小弟子跟小侍女愣了半天，小弟子扶了扶被吹歪的发冠，小侍女顺了顺被吹到后面的刘海，一齐追了过去。
同时心里感叹：不愧是师叔，速度真快！
得意跑到的时候，掌门师兄弟正在打的如火如荼。
两个白衣飘飘，仙气外露的人在半空中御剑飘着，对立而峙，两人从面上看大约都在三四十左右，其中一人银发飘逸，眉舒目朗，漆黑的眸子里面仿佛装着浩瀚的星河，非常遗世独立，是他们的掌门；另一人银发白须，眉眼刚正，特别世外高人，只是这个世外高人正把手中的拂尘挥舞的像个陀螺鞭子，隔着这么远，得意都能听到挥出来的，‘啪啪’的破空声，与外在形象极为不符，这个人，便是她的师尊，青山门的濯舟道祖。
得意知道自家师尊一直跃跃欲试想找掌门掐架很久了，掌门从来由着他胡闹，却不跟他比架，现在打起来了，得意都不确定是劝架呢，还是帮师尊高兴呢。
两人师承同门，又是相交多年的师兄弟，对彼此的武功可谓了如指掌，干脆大招也不发了，就近身拼伸手，你一记扫堂腿我一记下勾拳，你来我往，打的衣袖并着银丝翻飞，非常热闹。
得意伸长了脖子，手圈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喊道：“掌门！师尊！不要打了，有什么事情是坐下来喝一壶茶解决不了的呢？”
濯舟祖师躲过迎面打来的一掌，反手一掌拍回去，百忙之中抽出空来看了得意一眼，大声道：“徒儿，你醒了？你先烧壶茶自己喝着，等为师打完再回去喝！”
得意：“”
得意又喊：“掌门，您喝不喝？”
掌门看都没看她，直接传音入密：“我房间的架子上有上好的信阳毛尖，让侍女给你去拿！”
得意：“好咧——”
濯舟祖师瞪大了眼睛：“什么好了？你让我徒儿去干什么了？”
掌门面无表情，冷冷的道：“泡茶，专心打架。”
刚巧这时候，小侍女跟小弟子也吭哧吭哧的跑到了。
得意道：“小师妹，掌门平时喝的茶，你知道在哪里吗？”
小侍女喘着粗气，乖巧地道：“知知道。”
得意拍拍她的肩膀：“去拿吧，掌门跟师尊一会儿打累了要喝。”
小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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