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转变
初春冰冷的细雨拍打在泥瓦上，雨水顺着屋檐连珠般滴落院子的天井中。
刘钰睁开眼后，发现自己已经在河池县衙内厅里。刚要起身，巨大的疼痛感传遍全身，不过疼痛是从腿上的箭伤传来的。
“有人吗？”
刘钰的声音刚传出去，一直在外面守候的薛祥立刻就冲了进来，他心里的兴奋已经不能用言语表达了。
“公子，你可醒了。都是在下失责，请公子责罚。”
刘钰看着满眼都是血丝的薛祥，就知道薛祥肯定一直守护着自己，心里对薛祥的感觉油然而生。
“休徵，我应该谢你一直在保护我。打战受伤是很正常的，你又没错，是我自己武功不好而已。”
薛祥也没继续自责下去，刘钰醒来比什么都重要。
“公子，思然先生昨日已到河池，两当的战事已结束。”
薛祥的话让刘钰有点蒙，难道两当的战事这么快就结束了？
“两当县的战斗这么快就结束了？也就一天的时间，思然先生真是太厉害了。”
薛祥却没有这么认为。
“公子，思然先生这次并未有公子迅速，思然先生用了七日时间才将归义叛军全部歼灭。还有公子已经昏迷了十日。”
刘钰有点怀疑薛祥最后的一句话，可他知道薛祥肯定不会说假话骗他。
“十天了。现在河池县城里的情况怎么样了？呵呵，我傻了，思然先生都到了，河池肯定已经稳定了。”
薛祥看到刘钰的脸色很好，心里的自责减了很多。
“公子，在下现在就去通知思然先生。”
刘钰见到薛祥马上就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叫住了他。
“休徵，不用了，我去见思然先生吧。况且我也想出去走走，都已经躺了十天了，再不走走都快废了。”
薛祥看向刘钰腿上的箭伤，并不认为可以出去。可是自己的公子都这么说了，自己还能说什么。
“公子还是先用一下膳食，等会在下陪公子去。”
吃完东西后，刘钰在薛祥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来到县衙正厅。看到吕穆坐在堂座上，桌案上的公文却没有像刘钰坐在上的时候多。
“思然先生！”
吕穆听到刘钰的声音后，将埋在批阅文案卷宗的头抬了起来。
“公子？”
有点觉得不确认的吕穆站起身后，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转去，发现刘钰笑着站立在自己的面前。
“公子，身体还好？”
刘钰见吕穆恭敬的向自己行礼，也习惯了吕穆的礼数，没有去阻止他。
“思然先生的战果如何？”
吕穆知道刘钰一醒就会问这个问题，就转身从一堆文案卷宗最下面抽出一份，又转身交给了刘钰。
“公子，请看。不过公子在河池的战绩，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刘钰并没有觉得自己胜了，自己昏死之前见到的惨状，可是历历在目。
接过卷宗后，刘钰并没有马上打开看，而是神情难受的看向吕穆。
“公子可有不适？”
刘钰听到吕穆满怀关切的问候心里暖暖的，就算是自己的父亲徐国公关心自己都好像隔了一点情绪，也明白徐国公不想也不敢太过宠爱一个儿子。
“谢谢思然先生的关心。我没有不舒服，只是我想起守卫将士浴血奋战的场景。我又想到一个更好的武器，可以比弓箭更好，而且是所有人都可以使用的。训练一个能上战场的弓箭手，一般需要半年甚至是一年。而我说的那种武器，训练时间最多也就和火雷投手一样长。”
使用霹雳火雷在两当取得的胜利，让吕穆更加期待刘钰所说的新武器装备。
“公子所说的武器为何？”
刘钰示意薛祥将自己扶到正厅的一把凳子上，坐下后开始对吕穆详细述说自己要做的新式武器。
“思然先生，我们弓箭一般的射程都是在一百五十步左右吧？”
吕穆从堂座上下来，走到刘钰身边的凳子上坐下。听到刘钰的问话，点了点头，示意刘钰说的对。
“我要做的武器，射程将会两里到三里之间，甚至更远。而且武器材料的要求也没有做一个箭头那么复杂，最重要的是制作这个武器的主要原料，我们已经有了。”
吕穆很信任刘钰说的话，只是刚刚想起上午从凤翔府发来的邸报公文。虽然不想打击刘钰的积极性，但不告诉他事实怕他胡思乱想。
“穆信公子所言，只是凤翔现已无余钱去操办此事。”
吕穆的话让刘钰有点愣住了，自己不是抄了一万多贯通宝，足够开发新式武器。
“思然先生为什么呢？边家的一万多贯大周通宝不是够了吗？”
吕穆也猜到刘钰会这么问，不过他也有他的苦衷。
“公子，边家的事徐国公已经下令了，抄没家产全数归还边家。”
刘钰很纳闷自己父亲的决定。
“为什么？难道他们的做法没有触犯法律吗？”
吕穆摇了摇头，郁闷的跟刘钰解释。
“公子，边家所犯之事全部是杀头的大罪，只是公子的做法有点不合律法。复有边家全数翻供，并诬蔑公子逼迫边家就范。大公子又核实后，三日前回去禀报了徐国公，今日辰时邸报就已送至河池。”
吕穆的话让刘钰有点接受不了，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一个解决方案，试着询问吕穆可不可行。
“思然先生，如果我们把霹雳火雷卖给其他的节度使，这样可不可以？”
吕穆瞬间眼神一亮，不一会又暗淡下来。
“公子，如将霹雳火雷卖与其他州道可赚取钱财，可凤翔优势将荡然无存。”
刘钰知道这样会导致刚刚有的优势，会因为卖了霹雳火雷，而失去优势。可是如果不卖，自己就没有资金去开发新的武器。
“思然先生，有了新式武器后，我们凤翔的优势还是有的。”
吕穆又一次被刘钰点燃希望，期待的向刘钰询问。
“公子可确定？”
刘钰没有说话，只是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吕穆见到刘钰的回答后，内心的幸喜有点按耐不住，转身走到堂座上翻阅起最新一期《大周传载》。
刘钰见到吕穆去寻找潜在客户后，自己低头准备打开那份关于两当战役的文案卷宗。
两当战役持续了七天，归义叛军先后发动了无数次进攻，全部被凤翔军的霹雳火雷击退。继续几天后，归义叛军的军心已经彻底粉碎后，吕穆派遣两万骑兵和一百名火雷投手出城进攻，一举将已经没有心思战斗的归义叛军全部拿下。
这一战归义叛军二十万，最后逃回秦州的只有两万，但是几乎没有留任何钱粮给吕穆。凤翔军九万五千多将士，也有四万多埋骨他乡。虽然胜利了，也只是惨胜。而且由于霹雳火雷守城好用，攻城不行的特点，吕穆一直不敢派兵去攻击秦州。原本带出来的四万霹雳火雷，在这次两当战役后，只剩下了五千不到。
刘钰慢慢的合上了卷宗，心里有点不舒服，来得时候十万将士，现在只剩下五万多一点。抬头望着天空淅淅沥沥的小雨，想起了岳飞的《满江红怒发冲冠》。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诗词的意境让刘钰觉得很贴切，饱含情感的朗诵出来。
吕穆听完后，迅速的用笔将它抄录了下来，细细品味着。
“好！好！公子，穆将倾尽全力，只为公子不白头悲切。”
面对吕穆的炽热的眼神，刘钰也希望自己不要像岳飞那样，现在已经改变了他一直不想争权的心理。权利能遗祸一方，也能福泽万里。
“我想争世子之位，还请思然先生帮助。”
吕穆这下是真的高兴，这几个月来，吕穆只要一说世子之位时，刘钰就叉开话题。这段时间吕穆很矛盾，让刘钰成为世子，怕他不高兴；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吕穆又觉得可惜。
“穆等此刻已数月有余，日后定当全力辅佐公子。”
刘钰慢慢的站了起来，身旁的薛祥赶紧用手去扶他，可是刘钰示意薛祥不要扶。一瘸一拐的走到正厅中央，对着吕穆抱拳深深的一鞠躬。
“刘钰谢过先生。”
看着刘钰的鞠躬，吕穆没有去阻止，因为这就是他想要的。只要自己的公子能承袭爵位，又可以实现公子天下太平的目标，就是让吕穆死也愿意。
刘钰挺起身子后，又在薛祥的搀扶下坐到凳子上。
“思然先生，目标客户找到了吗？”
吕穆刚还在高兴，可是听完刘钰的话就变得一脸疑惑。
“公子，何为目标客户？”
看到一脸疑惑的表情，刘钰还以为是没有找到目标客户，听完后才知道吕穆只是不懂。
“目标客户就是来买我们霹雳火雷的人。”
听完刘钰的话后，吕穆脸上的疑惑瞬间消失了。
“多不胜举，公子不必为此忧心，穆自有打算。”
听到吕穆有办法处理这个事，刘钰也就不再去想了。不过想起吕穆说起的大哥刘宗，刘钰却有点担心他以后会阻碍自己。
“思然先生，我大哥如果向我父亲说要管理火器工坊的话，您觉得我父亲会不会同意？”
因为徐国公的军务都是交给吕穆一个人处理，所以吕穆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刘宗已经长大成人了，让他来管理一个火器工坊也是合情合理的，吕穆也不可能拒绝。
“会！”
得到吕穆的回答后，刘钰虽然想另起炉灶，可是自己势单力薄根本没有能力这么做。
“思然先生，如果我们失去火器工坊，您有什么应对的方法？”
吕穆摇了摇头，示意刘钰自己没有办法。不是吕穆不去想办法，而是吕穆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想办法。
刘钰理解吕穆现在没有办法，毕竟自己是今天才告诉吕穆要去争取世子的位置。为了不让吕穆为刚刚的问题伤神，刘钰只好将话题转移。
“思然先生，我想问您个事，为什么徐国公府里的人对我好像充满敌意，难道紧紧就是因为我是个世子的竞争对手吗？过年的时候，看到大哥和二哥的关系还是挺好的，三哥也是很安逸的。”
刘钰的话让准备考虑应对方法的吕穆抬起头，出神的望着正厅外面。不一会回过神后的吕穆，有点歉意的向刘钰笑了一笑。
“实非公子之过，而为他人嫉妒公子之母。”
刘钰很疑惑，自己的母亲已经过世了十年了，为什么这些人还会嫉妒她。
“思然先生，你要是知道什么就告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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