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心死

　　进了云府别苑，一路上云卿都不曾说话，宋然也敛了心神，没有多言，一想到那个让她困扰，迷惑很久的答案就要浮出水面，反而没有想象中那种急切，反而多了些平静。

　　云卿走进书房，又轻咳了几声，宋然急忙急步上前扶住云卿，云卿淡淡道:“我没事。”

　　宋然有些气恼，都这般了，还嘴犟，于是便毫不客气的冷了语气道:“若是人人都似你这般情景还说无事，那便无须医者了！”

　　说着将云卿扶坐在椅子上，就要放手去给云卿倒水，云卿却一把抓住宋然皓腕，眼中满是一种满足，唇角溢出一抹笑道:“知道然儿为我担心，只是这是老毛病了，然儿不必紧张。”

　　宋然耳根一红，便争辩道:“谁为你担心？”

　　云卿便不回答，只是认真的望着宋然，明显不把宋然的辩解听在耳中，宋然正有些尴尬，便索性转移话题正言道:“云卿，今日离亭上话怎说？”

　　云卿闻言却是收回抓住宋然的手，一向清淡的眉微蹙，嘴角抿成一条线，没有说话，只是从桌案上拿了一支毛笔，在宋然凝视下在纸上落笔。

　　随着那墨水逐渐流出，那墨迹清晰映入眼帘，最后一个字尾笔落下，停顿。宋然的神情一瞬间划过各种各样的情绪，有不可置信，嘲弄，恍然，恨意，到最后逐渐变得冰冷。

　　这是云卿第一次见到宋然脸上如此多的情绪。幼时他见过她的机灵，天真，后来再次找到她，他见到过她临危不变的智慧，见到她惊鸿一舞的惊艳，见过她淡然处之的心境，见过她如寻常女子般的幸福笑意。那一面都是面面俱到，不曾多出一点别的情绪，但唯独未曾见过她今日这般失态，多重情绪交织的神态，那双本来妩媚的眼眸此时却布满了肃杀的冷意，更加冷漠，更加嘲讽。

　　宋然此时心中万般思绪，看到那几个字，她感到自己仿佛用尽了一生去理解，去消化那几个字所含的意义。

　　心中一片苍凉，让她如何相信？她的父亲竟是杀害自己阿娘的凶手，那个将她逐出府中，却对阿娘处处留情的人竟是伤害阿娘最深的人！那个自己从小一直渴望得到父爱的人竟不是自己的父亲！这真是莫大的讽刺！她还以宋家人身份回到宋家，其实……府中人讨厌她也并非只是因为灾星身份，而是冥冥中便应是如此。

　　云卿见宋然情绪起伏波动如此大，犹豫着还是否将另一份调查结果给她看，便拧了眉，起身将宋然拥入怀中。

　　宋然木然靠在云卿身上，眼中冰冷，半晌，异常平静的询问道:“云卿，我要所有当年这件事的全部，事无巨细。”

　　云卿抚了抚宋然的墨发，轻生道:“好。”

　　“云卿，若是我要整个宋家陪葬，你会阻止我吗？”宋然袖中指尖握入手心，平静再次问道。

　　云卿温润的眼中波澜不惊，同样温柔道:“为何要阻止，你便做你喜欢的事，有何不可？我说过，我会护你此生无虞。”

　　闻言，宋然终于闭眸，紧绷的身躯放松下来，这才感到手心传来的刺痛，一股黏稠的液体随着手指滴下。再痛，都不过一点罢了！

　　哀莫大于心死。

　　情哀！心哀！悲哀！

　　云卿吩咐云峰送宋然回府以后，望着眼前那被一份折子按压下的已开信封，波澜不惊的眼中划过一丝凌冽的杀意。

　　宋然回到宋府的一路上都在闭着眼睛小憩，与其说在休息，不如说在谋划。

　　她从未想过她苦苦追寻的结果竟是这样让她不堪，她以为宋凌志不喜自己的原因仅仅因为自己生来那日正逢凶兆。可是如果知道她非亲生女儿，定然不会让她现如今进入宋府，原是有的事本来便强求不来；本以为阿娘逝世只是宋凌志家宅不严，没想到竟然是阿娘身旁亲近的人，那个被阿娘认为是夫君的人却亲手杀了自己。既然如此，那么喝酒愧疚宋府所有人便可以一个不用留下了。

　　才回到清苑，便听云卿留在清苑保护她的流煞，白行二人前来禀报:那菊春果然不安分，准备有所行动了，在她不在府中的时间，在她书房中桌案旁那株松柏树旁鬼鬼祟祟，且去向厨房，以及服侍宋然的其他婢子装作聊天打听关于自己的一切。

　　既然是她眼皮子底下，看来自己对她们还是太仁慈了。

　　吩咐流煞白行不必打草惊蛇，且看大房的人接下来下一步想做什么，她现在奈何不得宋府一族，但是大房的人若是送上门来，她还是可以先练练手的。

　　她现在对朝中事一无所知，更妄说想要扳倒宋府一族了，南临国四大家族，云家，傅家，张家，宋家。一直一来都是相互制约之势，但同时也是皇帝最为忌惮的家族，若是这四大家族有不臣之心，结党营私，便是皇帝心头大患，若是想将宋家剔除，便只有另其他家族心有芥蒂，并且若是能假借皇上之手除去宋家，便是上上之策，同时也是最为冒险之事，要在皇上底下做手脚，她必须做得滴水不漏。当务之急，是必须有知道朝中事的眼睛。那个人，不能是云卿，不能是闻人期，那么，便只能另寻他法了……

　　在马车上，宋然正聚精会神的思衬，想了一会，便有些乏了，这一觉过去便已经是第二日了。

　　午后吃过午膳，宋然便借着云卿生病要去探望的缘由再次出门，大房夫人假装慈爱的点头便让她走了。其实，她自从回宋府以后，便经常出门，其他的娘子自是不能如她一般，不是她有多特别，而是宋府确实很想攀到云府这棵大树，所以牺牲她一人的名声自是无关紧要的。

　　宋然带着阿时自然是先去了云府探望云卿，接着回来的时候便在京城街上徘徊，装作购置饰物布匹的样子捉摸怎样才能得到朝中事的渠道。

　　最后还是只能想到酒楼雅间及青楼，若是能将酒楼变成自己的消息聚集地，那么便可事半功倍，只是，一个好的酒楼并非那般找到，且说不定她能想到的点子他人也并非不能想到利用，所以那些酒楼说不定早已有了不知谁人操控，更何况还要可靠的人打理，这些对宋然来说都极其缺少。

　　想到这里，宋然心中甚是烦闷，这当儿，忽然抬头见到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那色泽让宋然食欲大开，便准备叫阿时上前付钱买糖葫芦，那知阿时突然手抖一下，一锭银子便滚落在地上，宋然见阿时低头寻找银子，不经意间转过头，眨眼间便见有两人正看向她这里，心下一凛。

　　被跟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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