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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话不可以乱说,东西也不要乱吃


  许是因为微蓝的目光,停留在贝柒柒的服饰上太久,她轻呵一声,“你也这般无趣?在乎这些个虚名?”

  垂胡袖之所以流传,是因其便利活动,而染料可不便宜,往常微蓝的一匹缎子就已经有了其他一般人家一家一个月的开支,是以,贝柒柒定是错以为微蓝鄙夷她的阶层和身份。

  “自然不是,”微蓝马上接口道:“宽袖利于活动,姐姐采药,捣药,煮药,自是不同于那些深闺女眷。”这话说得有些干巴巴,但还算在理,蓝楠自小就不精于此道,就算是魂灵附在微蓝这儿,还是一般的呆呆的。

  “可算有些小孩子样了,”贝柒柒一笑,伸出手来,“瞧我,光顾着同你说话,来把手伸给我,我与你把把脉。”这头贝柒柒依旧未注意到微蓝的疑惑,仍旧是一团和气,气氛很好。

  “恩,尚可”,说道着,抬手就灭去了房中袅袅燃着的青炉。

  “你年纪小,还能调养过来,整整睡了这十个时辰倒也合宜,病去如抽丝,可是感觉身子大爽,五感俱通?”

  微蓝识趣地回应,确实感觉自己一改半月郁气,前所未有地畅快了,贝柒柒的手还未收回,依旧稳稳地搭在微蓝的脉搏上,微蓝定睛看过去,那一双手细长雪白,只骨节部分有细微老茧,还有贝柒柒身上飘来的阵阵药香也格外好闻。与很多人不同,蓝楠是自小就极爱中药味的,很多事想想只觉得恍若隔世,也不过是想想而已。

  “我……”微蓝回完了这些话,也不知道哥哥们去哪里了,张口准备问,倒是见贝柒柒有些神情尴尬地看着自己。

  “昨日你已神志不清,脸儿通红,你家的大夫没法子,正巧我经过你们那儿,就顺手把你带回来了,昨夜我阿爹施针,因是在腕间施针,所以卸下了你的手串,非是故意取走的。”

  贝柒柒似乎有些紧张,马上又替微蓝系上,微蓝倒是不以为然,不过些许饰品,临出家门前,自己晕得黑天黑地,可洛老爹却一定要她强打精神,仔仔细细地告诫。

  说起这链子,左看右看,也没啥特殊的,看色泽,也不过是普通的绿松石,就现在自己这副手小脸小的状态,虽然这些石块内侧已是光滑如玉,但并非她娇气,戴着感觉是确实不太舒服,石头的触感自然不能与玉器同比,所以,以她一贯丢三落四的性子,若不是洛老爹临行前的千般叮咛,万般嘱咐,这链子怕是早就不知飞向何方了吧?

  不过这链子倒也很有民族特色,每两颗绿松石块间嵌着光滑的牙状物,似乎是狼牙,也可能是狗牙?上描绘了一些东西,可日子久远了,面上模糊,微蓝数过,一圈将将好八颗,其中一颗早就磨损,样子灰败,还有些烧焦的痕迹,留下了焦黄的一条边缘线。

  “这链子倒是很特别。”贝柒柒顺着微蓝的眼神如是说,“许是一对的?”

  言及此处,贝柒柒倒是怅惘地抚了抚那条丑陋的边缘,默默无言。

  一时屋内气氛古怪,微蓝原先的思路被打断,也不知说些什么好,便捋了捋自己纱制的衣带,她那一群不靠谱的哥哥跑去哪里晃悠了,怎地现在还不出现?

  微蓝想了想,腆了脸,干笑一声:“贝姐姐可知道我哥哥在哪?”说完,不好意思地笑了。

  贝柒柒低头看看微蓝,淡淡一笑,“只是可惜你年岁小了,不然,他兴许……。”贝柒柒答非所问,微蓝又是尴尬笑笑,她才如梦初醒般,又揉揉微蓝的脑袋,“说到你哥哥,你寻得是哪个?”

  微蓝转了转眼,恐怕是并不是三个哥哥都在此处,抿嘴点了点头。

  贝柒柒伸手在微蓝眼前一划,“不必多思,你的小哥哥在,一早就在大堂里坐着,其他两位,来露了一面,得知你无事,就去忙了,至于做的什么?我是不知了。”

  微蓝发自内心甜甜一笑,“还是五哥哥最疼我,多谢姐姐!”而后又清清嗓子,“请姐姐安,都道医者仁心,果真不假,若无姐姐与伯父相救,想必蓝儿也无法好好坐在此处,蓝儿觉得今日神清气爽,若合宜,可否劳烦姐姐带微蓝去拜谢伯父?虽说大恩不言谢,但终是礼数不可废,断不能让贝伯伯轻看了我家的门风去。”

  只见贝柒柒闻言秀眉一拧,微蓝无端地一怔,料想这段话自己在肚子里润色了好多遍了,也是无可指摘的,难不成是自己有兄长在,却贸然行事,有不敬兄长之嫌,亦或是没备上礼物,显得不识抬举?就这贝柒柒,也不是这样行事不爽利的人吧。

  却听她冷笑一声,“你哥哥昨日留下了那张慕白,已是给了谢礼……至于我爹,他羞于见人。”

  微蓝歪头看她,眨了眨眼,苦笑一下,“这张……”

  贝柒柒弯了腰又乘了一碗黑咕隆咚的东西给微蓝,“张慕白便是你家的白大夫,”看着神色纠结的微蓝,掩唇一笑,“你日后也仔细着些罢,女子的生养是个学问,美人泪虽好,可终归寒凉,你又是个体寒的,少食为妙。”

  微蓝如同云里雾里,这些事,和她有关吗?可对应着贝柒柒的关切神色,她也只能重重点头,龇牙咧嘴地把那碗药一饮而尽。抽出自己腰间系着的绣着蝶恋花花样的帕子,简单擦擦嘴。

  正色道:“这美人泪?……”微蓝的面上扭曲了下,“我没有吃过这些啊。”

  谁料贝柒柒接过空碗,没好气地说,“果然!”就愤怒地拂袖而去。

  微蓝坐在屋内,很是傻眼,她……她说错什么了?

  正午时分,空气无端燥热了起来。

  医庐内,一人伏地痛哭,一旁端坐的,有三位公子模样的人,个个敛声闭气,却各有颜色,或安然,或狂怒,或茫然;另一名女子,悠然站着,冷然问着话。

  “先生不愧为祖师爷的关门弟子,连同咱们即墨的名产美人泪,都叫您用得出神入化!”

  白大夫抖得厉害,却不敢应答,贝柒柒继续厉声问道:“你当日与人勾结,陷害我父,令他深受肉刑之苦,我当时虽年幼,可你这张脸,就是化成灰,也记得清楚!”

  贝柒柒捶了捶胸,发了一口闷气,“现如今,你却是连小女孩也不放过,经年累月地用那寒凉之物,她日后如何婚育?”

  微蓝躲在后面的屋子里,听到这话一怔,手颤抖地挑开帘子一角,偷眼看向外面情况,正葏气得浑身发抖,走上来狠踹白大夫好几脚,“你……怎么……蓝儿和你无冤无仇的!”

  正萡的俊眉齐齐竖起,因为他只比微蓝大三岁,声音还有些稚嫩,“送官罢,咱们若私设公堂,顶多要了他一条性命,这样岂不是便宜了他?”

  正蔳不发话,端坐的姿势越来越僵硬,似乎是整个人早已木了,只眉头打起的结渐渐嵌在了眉弓上。微蓝都以为,他要一直这样沉默下去了,结果正蔳拦住还要殴打白大夫的正葏,颇有些无奈地问:“贝姑娘的这桩子事,准备如何处理?”

  贝柒柒眼神在三兄弟这儿晃动一番,“送官,叫他吃一辈子牢饭,为我父正名!也还你妹妹一个公道!”

  “如果我说,我要带着他…上路呢?”正蔳声音凉凉的,并不看贝柒柒,他将手上的折扇一直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手,屋里的所有人都等着他的下文。

  微蓝忽然不顺气地打帘进来,之前对于这种种,她并不知晓,还在犹豫:对于古代官家女子来说,是应该杀伐果决,铁血手腕呢?还是和稀泥,和事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妇人之仁地好呢?

  可如今,她只能睨视白大夫,“本想问先生可有其他可傍身的活计?不过此番怕是不用,牢狱里每日餐饮是极好的。”悠然飘出的一句话,心凉的她,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自己说的。

  微蓝僵硬地抬头对上正蔳的目光,他眼里的意思,倒是很柔和,“阿爹将这群仆役的卖身契都转交在你名下了,这事儿,随你自己高兴吧。”

  “嗯?白先生,”微蓝冷声问着,一字一字地念得极慢,“我其实也不想闹出事情,不过我三哥的话,倒是提醒了我,先生与我一直无冤无仇,您给我喂那美人泪做什么?还有贝姐姐的前债在这儿,怪不得先生一来此间,就急着跑路啊。”

  白大夫全身浸满水般,先是一僵,再是不住磕头,快声说着:“这美人泪真的不是小生做的,还请小姐明察!”说着,爬过来,对着微蓝一直磕头。“师兄他肉刑也受了,我是师傅的关门弟子,师傅让他应承照应我的,谁让他挡着我的路了!再说,有七姑娘这么厉害能干的女儿,师兄也没受多少苦头啊……”

  贝柒柒脸色发白,牙关紧咬,微蓝低头不屑地看他一眼,“天下断没有白食的酒肉,任何事,都需得有个法度,讲求一个公正,就如同那坐上的青天老爷,你不愿说是谁,倒也没什么,只是贝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圆她的心愿,也算不上过分!”

  声声冰冷,钻入人耳,而白大夫呢,印堂因为磕头,有丝丝血丝透出来,跪着的那一小方地像是叫他浇灌了的,不时滴滴答答地被润泽着。

  也不管白大夫如何,微蓝继续发话,“不过,你若告诉我,那人做事儿,是完全绕过我爹爹去的?还是有别的局面,你们还商议了何事,如何答成的交易,又或者她有没有像你透露,这行人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存在?你交代了这些,兴许我能帮你和贝姐姐求个情,能叫你少受点苦。”

  白大夫再一次用宽大的袖袍拭汗时,堂内众人耐心显然被磨光。

  贝柒柒观察微蓝神色,走过来,平静地帮她拍拍背,顺顺气,解下自己随身的一个香囊,细心地帮她系上。

  香囊里有清新淡雅的味道,微蓝觉着,自己好多了。

  “你当真以为,少了你的口供,我便不能做甚?”微蓝面上满是讥诮,“二嫂既是怀喜,阿爹仍是打发二哥来走这一趟,想来……京都的贵人……”

  微蓝只是猜测,她突然想到这些,冷着脸说出来,结果见白大夫又是使劲磕头,还要拉住她的手求饶。

  微蓝恶心地一抽手,正萡迅速挡在微蓝身前护着,对着白先生怒骂道:“你想作甚!”

  可白先生如同见到救命稻草一般,跪着扬头看向微蓝,特别是——她露出那串链子。

  “小姐,……小姐当年在别苑阁楼中闭气,是小的和牛妈妈抱您回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求求小姐,饶小的一条贱命吧。”

  场上几人眼中俱是闪过一道精光,微蓝淡声:“携恩图报,也不是您这样的罢?若是去了府衙,板子估计比我的问话管用。一直兜圈子,我也不愿再问了,您是暴尸荒野,还是身首异处……”

  微蓝的话是越说越狠,白大夫像是突然被某些字眼刺痛,慌忙说:“小姐不能这样把我丢给官府,小生要告诉您……”视线紧惕地扫了周围一圈,又无可奈何地一捶地面,嚷嚷着,“馨夫人不是自己放火的,这点小姐应当还记得!是谁害死您的娘亲,您就不想知道了?我这儿还有证据。”

  微蓝沉默以对,又是一阵磕头声不绝,堂内的剩余四人神色迥异,“小姐,馨夫人是在火烧起来之前就断了气的,小姐那阵子是一直见不到馨夫人,所以才会去那别苑寻,不知您还记得吗?这翠色链子,……”白大夫颤着手,一指微蓝的手,“上面还有烧焦的痕迹,谁给您的,他就……”

  正蔳一脚将白大夫踹倒,“好你个张慕白,就凭你也想迷惑我妹妹!”他黑色的靴子在白大夫的脸上无情地摩擦着,白大夫一阵鬼嚎,正萡也很是心疼地看着一直绷着的微蓝,“嗷……馨夫人死的时候,还有两个月的身孕!”

  白大夫忽然一声大吼,用尽全力爬了起来,对着微蓝作揖,“小姐小姐,美人泪是葵夫人在您落水后修养的日子,往饮食里掺的,可因着后头出了点岔子……”

  白大夫目光暗搓搓地瞟了下正蔳,闭口又不愿再说了,正葏一脚踢过去,白大夫一声闷哼,“还不快说!爷揍你!”

  “是是是,……统共放了三日,只因您病气在身,一直不散,这美人泪又气息独特,自然被七姑娘闻出来,临走时,葵夫人让刚刚举伞的那名肥壮婆子来送的口信,让我把小姐路上的每日药剂药效减半,只是想让您多吃点苦头,并不要您性命,其余的……真的一概不知了啊,小姐……”

  微蓝看着昨日还立得极有底气的白大夫,这一刻哀哀求饶,心中悲凉无限,“你怎么知道馨夫人的事?……”微蓝眼神空洞,到底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白大夫双手握拳,整个人还是抖着,“这……我若说了,可就没什么活头了,”眼神恍惚地看屋内众人一眼,“我和牛妈妈去抱您的时候,您还在哭,嘴里说着娘亲不理我,说着说着,就哭死过去,可馨夫人当时,却是被人灌了药,是明显的中毒之兆,还是我当年亲手写的方子。”

  正萡闻言,再也按耐不住,提起白大夫的领子,“那是我娘亲的命,你怎敢!”

  “一……饮毙命,……无可转圜。”

  “嗖”地一声,有支小箭穿过张慕白的脖子,擦破了正萡的手腕,微蓝还算镇定,贝柒柒惊呼,正葏想上前来捂住微蓝的眼睛,正蔳跨步追出去。

  正萡赶紧放下张慕白,哪里知道,他血染的双唇,绽放出一个微笑,笑得很是灿烂,“我知道,我说出来,就没命了。不过,这样也好,总比每日惶惶不安好。”

  他的眼睛张得大大的,脸色逐渐苍白,费力转头至贝柒柒那一端,“七年前,欠了赌债,……有人……告诉我说,师兄名义大,若不除他,我无法有立足之地,……也是他不事权贵,才引得我……成了帮凶……却也不悔。”

  贝柒柒脸色青白,恨恨地磨牙,终是见张慕白再无生气。

  就在众人僵立在原处时,正蔳已是脚步极快地带回个人,正是那日美貌的撑伞丫鬟,她走过来时,大大方方,举止却像是要赴一场美丽的宴会,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调笑:“死得真快。”

  眼睛一瞟,还一派舒心地望着微蓝,“小姐还真是好定性,这般都不露惧色,往常也是小看了你。”说起话来,全无当日的幽怨之感,振振有词道:“死了还不知悔改,真是可笑。”对着张慕白未凉的身子重重呸一口,“真是败类!”

  可实际上,正蔳冰凉的短刀还贴在她白藕般水嫩的脖子上,她不在意地动了动,划出了一道血痕。

  微蓝抽了口凉气,真是帮她感觉到疼。

  “小姐可唤婢子春晖,半月前,因着送错了药,被葵夫人打发出来的。”正萡警惕地看着她,哪晓得春晖一轻笑,卸下袖中小箭,往地上一扔,“小姐一向良善,我又何必伤她?”

  正蔳的刀还冷冷地架着,春晖却自发地坐下:“二公子不去护着自己夫人的胎,倒有闲心在这儿耗着,这人左右都是要除,不劳您动手,您倒是这样谢我?”

  春晖忽而一笑,“葵夫人,可是很喜欢美人泪的。”

  春晖漂亮的眸子里,有快意的悲伤,很突兀,却很快消失在眼底。她语气自然,“在场的各位,至少有两位想要他性命婢子不过感人之所感,及人之不及罢了。”她神态怡然,真心是刀架在脖子上,还临危不乱。

  贝柒柒刹那间从冰冷的刀锋和殷红的鲜血中反应过来,拍拍微蓝的手,说:“妹妹家事,我便回避了,左右张慕白也伏法,我也没什么遗憾了。”临转身时,略一迟疑,似乎还有什么话,到嘴边却还是吞下了。

  场面上,三个大男人均是按耐不住,纷纷拦在微蓝面前。正葏正色:“还是去官府罢,咱们这……也问不出什么。”蓝楠受到的教育一直是人人平等,赏罚分明,而春晖倒是对人命的离去,毫无反应,一时间,微蓝垂下眼帘,不想说话,却不得不点点头。

  ……

  “如此柒柒也算如愿。”男子昂藏七尺,金质玉相,坐在医庐中,安心倒着茶。“哦?瞧你这神色,还是觉得,此番便宜了那张慕白?”

  贝柒柒眼睛里还有些慌乱,事情发展得太快,作为医女,虽是见惯生死,可这样的猝不及防,还是心里唏嘘得很。

  男子见贝柒柒神色,也不安慰,眼神颇亮地转而盯着面前的一口梅红色碗莲,略低下头,可见微卷的发丝。“柒柒竟是种成了?这颗种子放在我这武夫粗人这儿也没什么用,索性给你们女儿家,……,”

  贝柒柒调整神色,温和有礼地看着男子,面上的悲悲喜喜也掩着,“是啊,雪公子不是要成亲了?虽是不太周正,可塞上,这碗莲怕是不易见,……”余下的话,还没说完。

  男子一抱手,摇摇头,“你留着罢,一来这喜水的物件,塞上种不活,二来吉雅娜并不喜欢中原的这些。还有……”他本有些踟蹰,还是说了:“七年前,我在京都碰巧施了一碗粥与你及你父,本就是个顺道,这么些年了,你也不必一直念着,不过,于我,能结下柒柒这般的朋友,实乃我之幸,只是草原姑娘多豪爽直言,吉雅娜她,希望今后,我与任何姑娘都少来往。”

  雪公子满面春风,也没注意柒柒的神色,“原先我还担心,若是南郡洛家同意,也还得再等四年,那位洛小姐才能及笄,到时,吉雅娜被别人抢去,我又该如何自处?好在是洛明德茶楼相见,否了这婚事,现下倒是不愁了!”

  “你……。”贝柒柒一时嗓间干哑,“那预祝雪公子和吉姑娘百年好合。”

  “多谢。”雪公子一阵爽朗的大笑,震得贝柒柒耳朵发闷,她用极自信优雅的举动机械地应对。

  “她家后续的事,你也别管了,张慕白已死,有的事就让它尘封罢。”雪公子还是略有关切地嘱咐贝柒柒,“说起来,馨夫人自焚前夕,还是张慕白将事情传扬出来,说她有一串翠色链子。明明是她先嫁了人,毁了这约,救命的时候倒还记得……”

  眼神开始飘远,忽而收回,“不过那小丫头刚出生,这婚事,可不就落到我身上?父亲还带着我来了南郡一趟,不过也没见着,这次罢,被拒绝,虽是欣喜可以彻底赢得吉雅娜,但终究觉得,自己的东西跑了,有些不大快活。”

  贝柒柒苦笑一下,“照你说法,你们这不靠谱的婚约都传了三代,还没能成,你……”

  雪公子摆摆手,“我断不允许它传到第四代,我的孩子,就让他忘记这些,你看,其实当时降了的达瓦公主,后来的都夫人,就并没有和女儿馨夫人说起婚约的事,我祖父苦苦恋着她,又教得我父苦苦寻到她的女儿都馨娘,结果……馨夫人却是与人做了填房,达瓦公主还另嫁了他人,可笑……将我们这几代搅得不得安生,这位洛小姐,我这样放过她,不过是看不上罢了。”

  屋内陶桌旁,两人对坐,相饮。

  ……

  春晖收监,张慕白一席卷了,草草下葬。一时间,微蓝的上京队伍里少了两人,还面对着不知底细的葵娘派给她的十多个人,她心中烦躁。

  “囡囡不要伤神了,忙了一天了,去歇罢。”正萡终归还是心疼微蓝年纪小,温言安慰着,微蓝却摇摇头,“哥哥们把人都带回去罢,我如今,是一个都不想使了。”

  “怎可如此以偏概全?”正蔳凉凉开口,正葏也不知说些什么好,空气凝固一会儿,微蓝开口,“只留那个笨笨的小丫头吧,其他的人,哥哥们带回去,或是看着办吧。”

  “恩。你院子里有个叫伊人的小丫头,自发跟来了,不过是低等丫头,你可能没见过,可要留?”有人问她,微蓝还是摇头,再不想去管是谁的回应,只屈膝用双手抱着,把头深深地埋入自己并不宽大的臂弯里,既是早跟着自己,是自己人,她使人时,怎的不见对方出来?而今,无论是什么缘由,她都不想再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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