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长空点扶疏
一念真君对于长空的这个想法非常赞同。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扶疏连师父的面都没见着，便被大师兄一路领到了坤宫峰。
不过他去的并不是坤宫峰的主殿，而是坤宫峰主峰后的一处极小的幽谷。它夹在主峰与两座侧峰之间，地界只容得下一套三间的竹屋。院中一棵梨树虽是凡种，却已有近四百岁。因受此间灵脉滋养，长得郁郁葱葱、遮天蔽日不说，便连那满树的梨花也是常年开放。远远一看如云堆雪，走进之后便有一股清香滋润的香气涌进了鼻喉。
扶疏自进入玄天宗后，所见的人事物固然与以前的绝不相同，便连一山一林、一草一木也与凡间的大相径庭。他心中不适，却无处可说，只得憋在心中。如今见到这凡间梨树，不由得便顿时心生亲切。
长空眼风瞟到，嘴角生笑。推开竹院篱笆后，引着他走了进来：“此处名叫茵萃谷，乃是坤宫峰的一处灵地。因上次妖兽大战之故，坤宫峰高阶修士全部降亡，没有峰主统领多年。这次二师叔回来了，因他素来好医，医修之术门中无人不服。兼之坤宫峰弟子素来修的便是医丹之道，所以师父与各位元婴真君商量后，便让二师叔任了这坤宫峰主之位。以后你要找二师叔，便要来坤宫峰了，知道吗？”
扶疏自然应是。而后又听长空讲：“师叔先前受的伤太重，回来后便一直在闭关。他之前带的那个小女孩你也见过，据说是他在凡间游历时碰到的。那孩子本有痼疾，又因他伤了根本，这么些年师叔想尽了办法却还是无法让她苏醒。这次师叔回来，自也把他带了回来。只是，照顾这孩子的人选上，却有些麻烦。”
麻烦？扶疏不解。长空左右看看，见附近无人后，便坦言讲了：“这事……说来其实不算一桩体面的事。又与咱们师父有关。但你既已经做了师父的弟子，这种事与其从别人嘴里听到些不象话的，不如由我来说。师父……呃，想当年妖兽大战时，曾与坤宫峰一名结丹女修相好。虽未办双修大典，但情份却十分厚重，门中之人也均知道此事。彼时我入门不久，只听师祖说。等师父结婴便给他们办双修大典。可是……那名女修在妖兽大战中陨落了。这本不算什么，彼时门中陨落的修士十分不少。可……偏生师父在不久后与洛阳门的一位女修有了瓜葛。坤宫峰的弟子便不干了！只说师父对不起素华师叔。这些年，没少为着这事生气。乾坤二峰的弟子也一直不睦。这次，师叔被安排做了坤宫峰主，本是门中元婴修士的统一意见。可是坤宫峰这边却一直不服着。玄天宗的规矩向来都是各峰的杂事归各峰执事堂管，师叔带回来的这个小姑娘需要人照顾，他们执事堂虽也派了人来，可是并不精心。这孩子本便是个有病的，若再照顾不好，小命丢了怎么是好？所以……”
“师兄是想让我来照顾她？”扶疏听懂了。这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当场便应下了。在扶疏看来，不过是帮一个昏迷不醒的小孩子每天洗洗漱漱，定时喂药，然后换换衣服什么的也就是了。先前若不是那位一诚真人帮忙，他的这条命便留不下了。若他死了，小妹便更没希望了。所以便是看在这事的份上，他也得应下这差事。
所以扶疏从这天开始便在这个叫茵萃谷的地方住了下来。
一日三次，喂这小童饮水饮药，早晚帮她洗漱更衣，过几日帮她整理一下发辫之类的。事情并不算难，做完这些事后，他便可以在屋中打坐修炼，或在院中练剑。
先开始几天并无异样，可是他在这里住了没四五天，原本平静的心绪开始动荡了。练功时开始觉得心意摇曳，无法集中精神。练剑时，更是连招式都会渐自记错。
扶疏觉得不对，不敢再作坚持，只得停下。他开始想办法调整自己的状态，但不管是读书也好，默经也罢，竟是对于他来说通通没有效果。他的心思再也无法安宁！他的脑子里其实明明什么也没有想，可一颗心却象是掉进了油锅火海一般翻滚不休。
他甚至开始做梦！可是，每一个都是噩梦。在他的梦里，到处都是诡异的妖蛇在临安城中穿行，它们喷吐着诡异的蛇火，焚烧着他们叶家经营了几百年的城市。城中上下臣民哭喊着，奔跑着，逃窜着，想尽办法却最后不是让那蛇火烧死，便是被那些巨蟒吞进腹中。
他的家国毁了，他的城池毁了，他所有的一切全部被那妖物毁得一干二净！却可恨，他连报仇都做不到。别人帮他报了仇！帮他除了那根本不是人的妖物！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哪怕他再努力修行一万年，修到了世人都到不了的地步……他错过的世界，也不会再回来！
扶疏哭了！
他每天晚上在梦中都会哭，不出声，可泪水却会将枕头全部打湿。
长空悄悄地来了看到了，心中颇不是滋味。然，长空觉得他做得并没有错。这是扶疏的心魔！若他不能早早将它排遣掉，那么这个心魔便会在师弟的心里越藏越深，直藏到毁了他的那天为止。所以，长空便和这猫儿打了个商量：“你在这里呆上几天，每天……把那个小姑娘的衣服辫子什么的弄乱。他弄好一次，你就弄乱一次，直到他明白过来为止，可好？”
九音懂他的意思了，更兼之那个一诚还在闭关，这里也没别人来所以便大方的应了。于是，当扶疏第二天一醒来，便看到……榻上那个小姑娘的被子让拽到地上了，衣服让扯破了，辫子让抓散了……总之，乱成了一堆。
这是怎么回事？
扶疏觉得不对，赶紧屋里屋外查看，结果……就看到，一只……呃，他之前在大师兄那里见过的小猫在院中的树上磨爪子。
是它干的吗？
它为什么要这么干？扶疏这阵子的脑袋有点雾，既无外人，便先去照顾那孩子去了。可是，他才把那孩子收拾齐整，一扭身，只要他一离开，那只小猫就会窜过去使劲地捣蛋。除了没用爪子把那孩子的脸挠花，可说是什么也干了！而且他收拾得越勤快，它挠得就越狠。
扶疏火了，他不能对大师兄的猫下手，所以干脆便整天地守着这孩子。可即便是这样，这只坏小猫象是打定了主意他不敢打它了，就算扶疏把那孩子抱在怀里，这只坏猫也会过来扯这孩子的衣衫，抓它的头发，直到某一天扶疏忍无可忍之下，终于一巴掌把它扇开后……顿悟了！
他现在……只是一个炼气小弟子！能力实在太过低微了，连一只普通的凡猫都敢到他的地盘上来‘撒野’！哪怕他把这孩子抱在怀里，也不能改变什么。除非，他攻击，他反抗！
然后……他眼前抱着的这个孩子，都能一只猫‘欺负’！那他的妹子呢？灿落呢？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会发生什么事？
扶疏气息冷敛，心思一下子便清明过来了。他或许没有能力再去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但如果他……一直想不通这其中的缘故，那么他将来后悔的事就会越来越多。而其中，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人对灿落下手！所以，他笑着过去抱起了这只似乎让他摔得有些疼的小奶猫儿：“对不起了，刚才打了你。是师兄让你过来的吧？你回去告诉他……扶疏，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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